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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恩话题一转,又道:“不过赵公公年事已高,司礼监独揽大权,怕是忙不过来,当初内阁与司礼监负责票拟批红,各司其职,效果极好,如今我们朝堂也有许多杰出之辈,何不恢复内阁,与司礼监分担政务?赵公公,你觉得呢?”
魏元恩侧眸紧紧盯着赵祥忠,语气虽是请求询问,但目光气势逼人,言语不掩威胁与不屑。这真是与那位天子如出一辙。
赵祥忠面色沉了几分,但仍不疾不徐地回答道:“谢殿下关心,司礼监得陛下信任,运转有道,绝不是老奴一人之事,能替陛下分忧一二,是我等奴婢的福分与责任。不过殿下提及内阁,老奴不敢置喙什么,只是内阁由陛下所撤,若殿下有什么想法,当要请示陛下,老奴听凭陛下与殿下吩咐。”
魏元恩听罢,笑了起来:“本宫也就是随口一说,来日方长,什么事都急不得。”
魏元恩终于抬手接过赵祥忠手上的茶,赵祥忠的手腕早已酸痛,此时却不敢表明什么,只是默默将手垂了下去,忍着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眼里的黑色烟雾翻涌着,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两日后,魏元恩第一次以监国身份上朝,坐在龙椅下的椅子,魏元恩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站立的大臣们,看着他们俯身跪拜,高呼“参见太子殿下”,跪在下面的人最终坐到了这高台上,接受万人敬仰。
此刻,魏元恩有了切实的大权在握的感受,他不再畏手畏脚,他将改变这天下,成为令人震撼敬佩的帝王,魏元恩心中的渴望开始蠢蠢欲动,他紧张又兴奋,但又立即沉静下来,他要紧紧握住这权力,最终坐到那帝位上,第一步,他要斩除一切威胁,还朝堂一个光明。
邓国公向前道:“臣有本上奏,南方水灾损失惨重,灾民仍大量聚集沧州,但粮食救济不足,每日皆有成百上千的人饿死,如今已入秋,天将变冷,而灾民也无衣无瓦抵寒。如今南方颗粒无收,也未播种,田中积水不除,来年必定要闹饥荒,而百姓无力也无钱进行耕种。所以臣恳求殿下开放各地粮仓,派官员去各地购买粮食与衣物,号召乡绅富民捐款捐粮,购入粮种农具,借给灾民,同时减免今年赋税,帮助灾民恢复耕种。”
魏元恩扬声道:“好,此事便由邓国公负责安排,林子书等礼部官员负责去各地筹买粮食衣物,鼓励各地州府百姓救济灾民,锦衣卫则负责运送把赈灾粮安全运送到沧州。”
锦衣卫指挥使刘桥和林子书等人应了一声。
魏元恩又道:“但如今国库不足,恐难以支撑,本宫决定从今日起东宫上下节衣缩食,开源节流,为灾民捐献一万两!”
邓国公立即道:“臣追随殿下,捐款三千两!”
魏元景也道:“臣捐款五千两!”
林子书与卓文青等人纷纷站出来。
“臣捐一千两!”“臣捐一千二百两!”
……
阉党的人还在观望,魏元恩往椅子后靠了靠:“其他大臣呢?”
此时再不说话,就是得罪太子,又显得不仁不义,留人话柄了。
霍涛道:“臣捐一千两!”齐闵山道:“臣也捐一千两!”
……
魏元恩心里冷哼一声,这群阉党平日不知贪了多少,让他们捐一万两都是少的!可越贪的人却是吝啬,所以他不得不用这种方式逼他们自愿捐出银子。
此时,检查御史陆建林站出来道:“臣有本上奏,臣要弹劾赈灾官员曲吉安等人与沧州刺史程珂!!”
魏元恩早等着这一句了:“哦?”
陆建林恨声道:“据臣调查,曲吉安等人去赈灾后,对灾情坐视不理,任由积水倒灌,淹坏粮田房屋,还贪污赈灾银两,关门享乐,不顾灾民生死,灾民有不满者,曲吉安等人竟任由手下屠杀恐吓百姓!沧州刺史程珂与他们同流合污,枉顾人命灾情!还请殿下按律处置他们!”
齐闵山抬眸道:“陛下前不久刚赞赏曲大人赈灾有功,安抚百姓辛苦,怎么,如今陛下不在,陆大人就要倒打一耙,质疑陛下的话?”
陆建林立即气愤反驳道:“陛下被你们蒙蔽,岂知实情!我等一直上书陛下,可奏疏是否落到了陛下手里?齐大人比我们还明白吧!”
齐闵山刚要再开口,魏元恩开口道:“众臣皆是为了百姓,不必针锋相对,是真是假,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既有争议,不如派人调查清楚,若假,则还曲大人等人清白,若真,则严惩不贷!”
“卓文青!”
“臣在!”
魏元恩道:“由你带领刑部官员前去调查,并负责安抚灾民、分发粮食和恢复生产等事务。”
卓文青立即拱手行礼道:“臣必尽心尽职!”
择日,卓文青便带着翰林院进士即东宫舍人李彦等官员前往沧州。
三日后,到了刺史府,曲吉安和一行人已等待在中堂。
刺史程珂先迎了过来:“卓侍郎!各位大人!一路奔波,真是辛苦了!快先坐下来喝杯茶,吃点糕点,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聊。”
卓文青拱手回礼,并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看向坐在后面仍不起身的曲吉安。
曲吉安慢悠悠喝了杯茶,抬眸看着卓文青等人:“卓大人可真是心急,这么急着查案,是怕我跑了?”
卓文青笑了笑:“曲中官真是消息灵通啊!”
曲吉安也勾起一抹笑道:“这么久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任人宰割?”
卓文青面上带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曲中官这是什么话?我们奉太子之命来调查真相,也是为了还曲中官一个清白。所谓查案,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只要为人身正磊落,自然不怕这些。”
“只怕是水火不容,要指鹿为马啊。”
卓文青不应,只扭头指了指林子义道:“刑部官员林子义,此次案子的主审官。”
林子义向曲吉安行了一礼:“曲中官,各位大人!下官会秉公执法!这些日子需要大人们闭门不出,容下官调查清楚,禀报太子殿下,才能做出决断。各位大人请吧!”
林子义伸出手,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曲吉安毫不畏惧在意,抖抖衣袍起身,抬脚往外走去,程珂和几个大臣跟了上去,表情各异,但都隐隐透出担忧。
此时,司礼监的值房里,赵祥忠与赵楷两人面上不动声色,但齐闵山和霍涛却已经坐不住了。
霍涛拍案怒道:“这太子是要和我们作对啊!他刚监国就重用卓文青等人,把我们弃置一旁,还要处置我们的人!如此下去,若太子登基,岂能容下我们?!”
齐闵山也握着拳,脸上阴云密布,担忧之色明显:“太子登基,恐怕第一个解决的就是我们。老祖宗,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赵祥忠摩挲着大拇指的玉石扳指,一边看着茶杯里已经变凉的茶,茶水浑浊,这杯茶泡得不好,若是晋灵帝,他会怎样?他一定会呵斥身边的宦官,把茶倒了重沏,而被斥责的宦官往往会吓得立即跪下,求陛下饶命,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而赵祥忠从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把茶泡好,一定会把自己的每一步路走好。在这宫里,只能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太子向来不喜他们宦官,他们替晋灵帝办事,那么多年了,而如今晋灵帝却想要干干净净、一身轻松地退去,对他而言,他们只是棋子罢了,他不会保他们,太子也容不下他们。
想要活命,只能靠自己。
“是时候了。”赵祥忠从怀里拿出一张不大的叠好的信纸,递给赵楷道:“把信传到吉安手里,让他按信上计划办事。”
“是。”赵楷接过信纸。
霍涛立即探过头来:“老祖宗的意思是?”
赵祥忠眼眸平静无澜,只道:“他既容不下我们,那就反了,让他当不成这个皇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