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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林裘生抬起另一只手冲程也安挥了挥手:“船上等着我们,我们马上回来!”
程也安笑了笑,抬脚上了楼船。
这是个三层楼船,可容纳两百人左右,许多人已经到了船上,在甲板上凭栏说笑赏江景。
程也安也觉得惬意,靠着栏杆看着远处曲江开阔,天朗气清,两侧青山高耸,护拥着曲江蔓延而去,空气中的水汽与草香缥缈,令人自在。
程也安正望着曲江出神,船忽然出发了,不是还有一刻吗?怎么提前出发了?他们两个上船了吗?
程也安忙绕着甲板转了一圈,又绕回原处,根本没有看见那两人,程也安正心里暗骂林裘生不靠谱,开船时间没有问明白,千万别连船开了也不知道!
程也安一边四处张望,抬眸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船舱里走出来,似乎也在找什么人,直到目光对视,两人皆是一愣。
魏元景眼睛一亮,快步朝程也安走过来:“也安,你怎么在这儿?”
程也安心里有不详的预感,蹙眉道:“是林裘生请我与林子书来的,说要道歉,但他们似乎没上船。”
听了此话,魏元景瞬间明白了什么:“此次也是裘生邀我游江赏景,不过我也找不到他的人了。”
程也安表示怀疑,警惕地看着魏元景问道:“真的?莫不是你和他商量来戏弄我的?”
魏元景立即变了神色,叹了口气,也不争辩了,只道:“也安,我不会骗你,我的确不知情,你为什么总不愿信我?”
见魏元景这样说,程也安也有些心虚,上次便是他误会了魏元景,的确,魏元景并未骗过他什么,甚至总是全盘托出地信任他,他再怀疑魏元景,恐怕太伤人了。
程也安顿了一下,便道:“我信你,不过我还是要回去。”
魏元景立即道:“船已经出发,无法掉头,你怎么回去?”
程也安说:“不到一里,不远,我游回去。”说着程也安就跃过栏杆,要跳下来。
魏元景吓得一把抓住程也安,急道:“程也安,你就这么厌恶我吗?与我多待一刻都不愿意是吗?!程也安,我没有想过逼你什么,你不愿嫁人,我便等你愿意,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去你面前烦忧你,我只求你别总这样躲我,把我当敌人一样防着,我真的会疯掉。”
程也安站在栏杆外,迎着江面,风吹起裙摆与发丝,带着丝丝凉意,沁润了程也安的心,程也安一时有些无法直视魏元景的眼睛。
他心里也起了酸涩,躲着魏元景,他心里也并不好过,他何尝也不是在克制?克制自己莫名的情绪,他害怕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魏元景,害怕自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也安,这船今晚就掉头回京,只是一日,别走好吗?你放心,我绝不多说一个字,乱说一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惹你烦恼。”
魏元景手抓得很紧,语气也带着哀求的意味,如此卑微的魏元景不是程也安想看到的,一直以来,魏元景都是他最羡慕的那个人,意气风发,功名赫赫,他拥抱过大漠草原,有着十年战场的经验,可以自由地握起刀剑,以保家卫国的名义,被世人称赞敬仰。
他所经历与获得的是程也安永远企及不到的,他也希望魏元景能永远如此,报仇雪恨后,重回北境,继续做回那个自由强大的将军,而不是因为情爱轻易低头。
不知为何,程也安不愿看见魏元景的脆弱处,失败时痛苦的魏元景,爱而不得时哀求的魏元景……仿佛观镜自怜一样,程也安看见了脆弱的自己,表面无法无天,谁也不怕,可他自己最清楚,他痛恨的渴望的化为心魔,一直在折磨着他,他就是个胆小又懦弱的人。
“放手!”程也安不敢回头。
“也安……”
“放手!”
僵持之下,魏元景终于松开了手,这时,忽然有一只竹蜻蜓从头顶飞了过来。
身后一个小男孩急跑过来喊道:“我的竹蜻蜓!”
魏元景连忙上前去抓,竹蜻蜓却正好从指尖飞过,倒是程也安站得近,一伸手,刚好把竹蜻蜓握在手里。
程也安扭头看了一眼,那小男孩立即露出喜悦的目光,顿了顿,程也安翻身过来,把竹蜻蜓递给了那小男孩儿。
“谢谢姐姐!”那小男孩笑着道了句谢,然后转身就跑了。
站了片刻,程也安转身往栏杆走去,但没有跳下去,只是扶住栏杆,看向远方。
魏元景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走了?”
程也安含糊道:“怕湿了衣裳,麻烦。”
借口罢了,不过是刚刚那一刻,程也安忽然改变了主意,只是一日罢了,又不会发生什么?如此好的风景,为什么要错过?
人啊,一旦没有做出决定后立即迈步,就会犹豫,然后变卦。
魏元景露出笑容来。
“不过”,程也安扭过头来,面露凶光,“我最厌恶人戏耍我,回去后我绝不会放过林裘生,到时候你可别挡我的路。”
魏元景笑了:“不会。我会亲自把他送到你手上,你随意打骂,我绝不干涉。”
两人对视着,都忍不住笑了,自争执后,这是两人久违的一次笑容。
此时,林裘生买完雄黄酒,又挑挑拣拣,买了几个祈福香囊,又说自己饿了,跑到果脯摊子面前精挑细选。
林子书一手提着两瓶雄黄酒,另一只手提着包好的香囊,不耐烦地看着林裘生与摊主聊天,还一边试吃各种果脯。
多看这人一眼,林子书都头疼,无聊中,林子书扭头扫了一眼,忽然看见他们的楼船已经驶出一里了。
“林裘生!船开了!也安还在上面!”说着林子书慌着就要跑过去。
林裘生却一把揽住林子书的肩膀,勾唇笑着说了句,“放心,有人陪他了。”
林子书愣了一下后瞬间明了。
“你!”怒气涌上,林子书刚蹦出一个字,就被林裘生塞到嘴里几个果脯,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裘生张扬地笑着:“别急林大人,今天就让在下好好招待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在下提,郡主呢,自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林子书瞪着林裘生,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船上。
甲班上簇拥了许多人,一男子拿着两只纸叠的小鸟,包在白帕里,往上一抛,白帕顿时里飞出两只白鸽,白鸽盘旋着飞到二楼,落到一个男子手中,,那男子拿着黑布一盖,又往空中一抛,那黑布里又飞出两只黑雁,绕了几圈后又飞到三楼一男子面前,那男子张口冲两只黑雁吐出火焰,黑雁化作红凤凰向天空飞去。
凤凰高高飞如云端,鸣叫如仙乐,久久环绕在曲江上,凤凰的身影则越飞越高,逐渐看不清楚。
那三位便戏法的男子拱手向大家行礼,高喊道:“端午佳节日,凤凰船起航,愿各位贵人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欢呼,不少人掏出银子打赏。
只有程也安站在远处,仍抬头盯着头顶的凤凰,直到那红色影子彻底消失不见。
魏元景看了看身边的程也安,看出了程也安眼中的期望与羡慕,他也抬头看向那天空,只是本就是虚影的凤凰早已消失不见。
魏元景心想,有一天,他终要带程也安离开京都,去北境,去寻找自由。
在甲板上赏了一会儿江景,两人到了船舱的茶室。
茶室里挂着艾草,四处开着窗,江风穿室而过,带着茶香飘浮,最前面还有歌姬弹琴唱曲,唱的是婉转柔和的《西洲曲》,只是不知为何,这曲子间却含着一丝悲凉意味。
程也安想起了柳英,他侧头看向窗外,看着青山向身后逝去,楼船匆匆向前,交错分离,不再重逢的都让人怀念。
魏元景猜到程也安想起了什么,他静默无声地替程也安斟茶,直到程也安忽然扭头道:“我听问江南大半地方暴雨不断,如今虽是雨停了,却闹了水灾,许多田地被淹了,房子也塌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