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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李青海真因此丧命,他也绝不会苟活。
第二日,反复睡不着的秦烽决定去京郊看看。
如林子书和方化慈而言,他或许真不了解他的百姓,他扪心自问,自己的确是为了做出一番成就,将来有功绩可谈,也不想十几年努力就这样白费,被臣子当场戳穿,有些心虚,才恼羞成怒,他有他作为帝王的虚荣。
便衣驱马到了京郊一户茅草屋前,一老妇正蹲在院子里生活做饭,一个五岁孩童蹲在门口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
挥退奴仆,秦烽只身一人走上前,蹲到那孩童身边道:“画什么呢?”
那孩童一边画一边道:“阿爹阿娘,我想他们了。”
秦烽逐渐看出了孩童笔下的两个人形,道:“他们出远门了?”
孩童摇摇头道:“他们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那孩童好像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所以话里无悲无喜。
秦烽语塞,正不知如何作答时,那老妇上前道:“公子,是路过讨水喝?”
秦烽忙应了一声。
那老妇把地上的孩童拉起来道:“去给公子倒一碗热水来。”
那孩童立即跑向院子里,欢脱地如只小马,不知悲伤。
秦烽思索着,放轻语气道:“伯母,这孩子的父母……”
那老妇叹了一声:“他爹死在战场上了,前年他娘哭瞎了眼,掉进池塘淹死了。只留这么一个孩子,我啊,老了,是能养多久养多久,只希望他日后平平安安,别像他爹一样……”
老妇说着红了眼,见秦烽还在,见衣着是个贵公子家的,觉得在贵人面前失态了,忙擦泪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秦烽心里有点堵,只道:“伯母恨这战火吗?”
老妇叹道:“说不恨是假的,本是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如今只剩我这孤儿寡母,家里没个人帮衬,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就那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连尸骨都没地儿寻去……可若想想,身边的邻亲,哪个不是这么过的,年年征兵,没人逃得过,国家需要,我们倒不敢有什么怨言,可是这么多年,到底打出什么了?哪里有个盼头……”
秦烽心里滋味不好受,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亲口听普通百姓的心声。
这场战打了太久,死了太多人了,他们心里是如何想他这个国君的?
那孩童端着一碗热水跑来,捧高着递给秦烽,笑着道:“哥哥,给你!”
垂眸是孩童天真灿烂的笑容,清澈的眼里映出自己的影子,而捧着的水面上倒映出秦烽的脸庞,摇晃的波澜却使面容破碎模糊……
秦烽恍然接过这热水,说了句“谢谢”。
马车驶向皇宫,村落里,炊烟袅袅升入丛林,空中传来饭香和鸟鸣。
秦烽终于下定了决心,问车门外的奴仆:“方化慈还跪着?”
“是,方大人不肯起。”
秦烽扬声道:“去喊他起来吧,告诉他孤同意了。”
“奴婢遵旨!”
终于,事情顺利进展,方化慈与秦烽商议过具体和解要求后,便带着精心准备的国礼与林子书一起前往晋国。
此时,京都的程也安却病倒了。
喝了药,程也安睡着后,月儿便守在程也安床边。
程中筠轻轻迈步过来,蹙眉道:“怎么回事?”
月儿压着声音道:“郡主前几日到处找李总督的副使白默,寒症加重,又因为担心,急火攻心,才发了热,大夫说了,躺几天就好了。侯爷不必担心。”
看着床上禁闭双眼,眉头却紧蹙的程也安,程中筠心情复杂,他道:“等他醒了,告诉他我去育州了,让他待在府中不得出去,等我回来。”
月儿疑道:“侯爷,您真要去育州?”
“是,即刻出发,你照顾好安儿。”
“月儿明白,侯爷你注意安全!”
禁军营中,月光被乌云遮着,阴沉沉的,不透一点光亮。
邓珏练拳练得大汗淋漓,而后坐在一块石头下发呆。
魏元景出了营帐看见邓珏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便走了过去。
“听王宗说,这些日子你都住在军营,怎么?和邓国公吵架了?”
邓珏头也不抬,闷声道:“断亲了,他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魏元景道:“他是气话,你去认个错,邓国公绝不会抓着不放。”
邓珏不悦道:“为什么让我认错,他无缘无故冲我发火,从来也不关心我,不关心我想要什么,只会打我骂我,应是他向我认错!”
魏元景叹道:“父母皆舍不下脸面,养育之恩难报,你做子女的也要容让些。”
邓珏扭过头道:“你别劝我了,反正我是不会去道歉的!”
魏元景只好作罢,想了想,又道:“你最近去看过程也安吗?”
邓珏道:“安姐儿啊,他病了,也是担心李总督,武安候也去了育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魏元景眉头一蹙道:“他病了?”
邓珏叹道:“是啊,不过没事,不严重。”
魏元景垂眸没说话,立了片刻,而后转身回了营帐里,喊出吴通道:“派些人去育州,一路跟着武安候,记住不要声张。”
吴通明了,应了一声随即去安排。
第43章 此案告结
夜深,育州刺史府。
程中筠翻墙躲在门外。
刺史胡庆屏对他的师爷道:“明日我将启程去京都作证,刺史府大小事宜由你做主!记住,这些账簿放好,要不然老祖宗要了咱们的命!”
师爷忙道:“大人放心,小的记住了。”
次日,胡庆屏一走,那师爷得了权,立刻飘飘然了,喊人来府中唱曲儿,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房间呼呼大睡。
直到一把冰凉的刀贴到脖子上,他吓得眼睛瞪大,酒醒了一半。
“你,你是谁?”
“武安候程中筠,想保命就听我的。”
“武安候?”师爷声音抖了抖,心虚得眼珠子乱转,知道程中筠是来为他徒弟报仇了,但怎么不去找胡庆屏,找自己干吗啊?
“侯爷大人,李总督的事是刺史大人交代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您要报仇得找他啊,他在去京都的路上,您现在出发还赶得上!”
程中筠还没问,那师爷就交待了,生怕程中筠一个不小心刀划过脖子就要了命。
程中筠道:“我找到就是你!你们倒卖军粮军饷的账簿呢?!拿出来!”
师爷立即哭丧着脸道:“侯爷大人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打杂的……”
抬脚踩在那师爷的胸口上,程中筠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厉声道:“少废话!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立刻要了你的狗命!”
刀往脖子上又压了压,胸口被踩得喘不过气来,那师爷吓得连声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侯爷,我知道我知道!”
程中筠抬起脚,那师爷从地上爬起来,刀依然架在脖子上,他小心翼翼,不敢乱动,慢慢跪下来,往床底的一个暗柜里拿出两本账簿。
“都在这儿了……”那师爷把账簿举到头顶,递给程中筠。
程中筠一手接过账簿,抖开看了看确认是真的。
便对那师爷道:“转过身,把手放背后。”
那师爷不明所以,照做后,程中筠从行囊里掏出一条绳子,把那师爷的两只手打了个死结,然后又从那师爷身上撕了块布料,塞在了他嘴里。
程中筠低声道:“我带你回京都,在陛下面前,把你和胡庆屏的罪行都好好交代了!路上老实点,否则,我不杀你,也有人杀你!”
那师爷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他不想去京都,不想坐牢,程中筠蹙眉抬刀,他吓得立即地点了点头,满脸的绝望,他心想,这好日子才过了半天,就到头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买了辆马车,把那师爷安置在马车里,程中筠在一个赌场守株待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