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出身范阳张氏,在南朝虽然不比王谢那般一流高门,但也是传承自西晋司空张华的世族名门,又与萧梁皇室联结姻亲,当然不算是什么出身寒微之士。
但就连出身琅琊王氏的王褒都要谦称自认为常山公家奴,他们这些南朝世族们不该倔强的时候,从来也不头铁。
所谓的誓保家声、不惧一死,虽然有,但不多。他们只是在一些特定的规则里强大,遇到不讲规矩的人,便能柔滑的摆出任何姿势和形态。
“张侯不必多礼,你是刘郎引来,刘郎则是我相知颇深的好友,既然同来,自当尽情款待。”
李泰垂眼望着摆在案前的张希笑语说道,顺便抬举了一下刘广德。
这个年轻人早在第一次来到沔北受到李泰接见的时候,便流露出想要向北面靠拢的意图,之后又在李泰的指导下编撰了《南阳时萃》这一本江陵人士上坟指南,许多江陵都是受其引介前来沔北,可谓是发挥出了巨大的统战价值。对于这样的人,当然要予以礼待和重视。
刘广德听到李大将军这么说,顿时便也激动得脸色潮红,连忙站起身来向李泰详细介绍一下张希如今在江陵的处境和此番前来拜见的目的。
虽然自身的困境和目的被这么直白的讲出来,让张希颇感羞涩,但说都说了,便也忍住心中的羞涩,一脸沉痛的叹息说道:“北虏、侯贼南来,祸我家国,社稷板荡,亲属离丧,希恨无伟力拯救家国,苦行乱世之中,自谋乏计……”
每一个到北边来拜访自己的南梁人士都会准备一套类似的说辞,李泰也已经听得有点麻木了,张希这一番话的动人程度只在中等偏下,所以他连表情都欠奉。
“明珠蒙尘、贤能离乱,乃是世道不幸!尤其张侯这等名门高足、身怀忧国忧民之计的贤士,更加不该沉沦苦难之中。”
待到张希自述完毕,李泰才又开口说道:“我与张侯虽是新识,闻此哲声已经深感相见恨晚,有心辟引军府之中长相共事,又恐误张侯报效故国之诚挚之情。张侯扰我心怀,让我不吐不快,略以俗物寄此心事,还请张侯笑纳。”
说话间,他便招手唤来一名亲兵,就席耳语一番,亲兵领命之后便垂首告退。
张希见到这一幕,心中自是颇感兴奋和期待,本以为事情还要经历一番波折,却不想这位李大将军如此的礼贤下士,一时间一边道谢一边婉拒,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很快刚才退出的亲兵又返回来,后边跟着几十名搬抬着各种物货的仆从,一一将这些物货摆在张希席位四周。
这些物货有成斗的珍珠,晶莹剔透的宝石,整整齐齐码在漆盘上的金饼,以及华丽精美的锦缎等等,几乎将张希都给埋没其中。
李泰望着坐在满堆财货当中目瞪口呆的张希,口中啧啧称奇道:“张侯不愧南国名士,得此重货面不改色。可惜可惜,虽然张侯你视钱财如无物,但今我能赠张侯者也唯此俗物,实非有意折堕清名,还请张侯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