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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萧良节小声喊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直言不讳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它不是小不点,长得再像也不是。”
罗丽丽被点破了心思,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她努力想找个什么理由含糊过去,可惜失败了。只能失落地说道:“也是,自己养的猫终究是不一样的,别的猫再好看再名贵,又有什么用呢。”
“婶子,你别难过,我是对事不对人,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萧良节站起来,快要比罗丽丽高一个头。明明是成年人的身体,在罗丽丽面前却仿佛是个小孩子,“你想让我开心,想让我不再因为小不点的事难过,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罗丽丽沉默着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才答非所问道:“你要是不吃我就端回去了。”
她端起饭盒和水杯就要转身离开,萧良节叫住了她:“婶子,我总觉得你心里还藏着好多事没有告诉我。我今天来,就是不想再逃避,想把一切都说清楚。难道婶子不想回到以前一家和睦,快快乐乐的日子吗?”
罗丽丽愣住了,萧良节知道她心里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道:“之前小不点跑丢的时候,关哲在惊惧之下说叔叔和婶子是贪图我的房子才会搬来与我同住。后来荆哥跟我说了很多,我自己也觉得叔叔和婶子平日里待我很好,不像是有所图谋的人。然而愿意到底是什么呢?婶子不肯告诉我——可如果只是单纯地怕我孤单,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有更好的教育环境,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他沉声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还有之前,婶子不小心把奶奶给我的纸条当成垃圾扔掉了,叔叔后来给了我一张新的。他说是去中海的时候,奶奶顺手打的草稿。当时我因为还能再次拥有奶奶经手的东西而高兴,后来回想起来,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叔叔当时的话并不连贯,似乎是在找借口将事情圆过去。你们早就见过奶奶,对不对?什么时候见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罗丽丽身体抖了抖:“别问了……”
萧良节偏不:“婶子,小不点的事我想让它过去了,但不能光是我一个人忘记。婶子,咱们一定要一直僵下去吗?”
良久,罗丽丽转过身来,眼眶已经湿润发红了:“我当然不想一直这么下去……”
“那你说啊。”萧良节犹也染上了哭腔,“为什么总瞒着我?”
“我……”罗丽丽张了张嘴,胸膛起起伏伏,又过了许久,她才沉声说道,“我们和何老太太第一次见面,的确不是在中海签协议的时候,而是更往前一些,在我们家。”
“什么意思?”这次换成萧良节发愣了,“你们……在那之前就见过?奶奶去过叔叔家?”
罗丽丽搓了搓工作服的一角,再次开口时,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良节,当初你养母不想再养你,要把你退养。可你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为了户口的事,她几经辗转找到了我们家,前前后后一共去了三次才把事情敲定,这你是知道的吧。”
萧良节点点头:“我知道。”当时他已麻木,任由何锦去办理退养手续。他那段时间要么去学校,要么去医院陪伴重病在床的章淑华,和她说话聊天,享受最后的弥留时光。何锦和关富平是怎么接触的,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只是知道,何锦一共去了三次,过户费提高到了三十万,关富平才同意了他过户的事。
对次,章婵是这么说的:“狮子大开口,想钱想疯了。”
尽管后来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却一直都记得章婵这句话。他对这毫无血缘关系的叔叔一家并不了解,章婵的这句话,就是他对关富平一家的最初印象。
趁火打劫的穷人。
“你叔叔被人骗了十多万,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可以让我们原本还算宽裕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而且,你叔叔当时还拉了一两个朋友入伙,他们自然也被骗了钱,只是没有你叔叔被骗得多。”罗丽丽说,“这笔骗走的钱被警察告知很难追回来,那些人就把这笔账算在了你叔叔头上,几乎天天上门声讨,要你叔叔赔偿他们的损失。”
这些萧良节却是完全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而在这时,天无绝人之路的,何锦找上门来。”罗丽丽一提到何锦,脸上难掩鄙夷之态,“她说她会给我们二十万,足以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一问之下,才知道何锦的条件就是让你的户口落在我们家。”罗丽丽深吸一口气,续上了后面的话:“听说是用你落户我们家来换,即便何锦提出的条件很让我们心动,也还是拒绝了。因为我们知道,如果答应了,这就意味着,你会被何家退养。”
萧良节反问:“可是,我既然都要被退养了,那不也正好说明,我和何家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吗?”
“问题是我们当初,是不想要你的。”罗丽丽彻底哽咽了,一滴眼泪滑落,自此泪水决堤,愧疚得不敢去看萧良节,“你妈妈和其他的亲戚交往不多,她怕把你送过去后让你受委屈。因此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家——关富平和你爸爸虽说是继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最合适不过了。”
这倒是很有道理。萧良节一言不发地听着,只见罗丽丽抽噎的声音越来越重,眼泪也越流越多:“你妈妈找到我们,跟我们说她想把你托付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虽然没有当面回绝,但你妈妈已经看出我们不愿意了。正好那段时间,我怀孕了,你叔叔便以此为借口,正式回绝了你妈妈——后来,你妈妈又经人介绍,找上了何锦。我也见过何锦的,你和她相处得很不错。而且何家的家境比我们家要好太多,何锦又那么喜欢你,你将来的生活一定会比留在我们家要好。谁知……谁知十年后,何锦居然要把你送回来。这也意味你在何家过得不好,而这一切,是因为我们当年的拒绝……”
“就这样?”萧良节的眼眶也湿润了,眼泪刷刷往下掉。罗丽丽以为他会愤怒的咆哮,可他没有,他只是哽咽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疼,“婶子,你们……你们的愧疚,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人生最是无常,便是无所事事地走在马路上,都可能会在某一个拐角处与死神擦肩而过,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找上门来。关富平和罗丽丽觉得是因为他们当初的决定才害得他在何家吃了十年的苦,愧疚感何其莫名其妙。
而这种愧疚的来源,究竟是因为幡然悔悟呢?还是因为其心太善呢?
萧良节抹了一把眼泪,问道:“那之后呢?说了这么多,也还没说究竟是怎么见到的奶奶。”
罗丽丽说:“何锦两次上门,态度都十分傲慢。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好歹没撕破脸。第二次,她连门都没能进得来,直接被你叔叔打了出去。”
萧良节笑了一下:“打得好。”
“我们本以为已经将态度表示得很明确,何锦不会再来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何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找上门来。”罗丽丽说,“经过前两次的事,我们一家人都对何家十分厌恶。可是何老太太毕竟一把年纪,总不能把她晾在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实在担待不起,所以我们只好把何老太太请进了门,好好款待。”
“跟奶奶一起去的小姑娘是章婵……”萧良节喃喃道,“然后呢,你们说了什么?”
“那个小姑娘跟何锦真像啊,还没进门就嫌弃这嫌弃那,还说我们不识抬举,心比天高,说的话尖酸刻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不是看在她们一老一小的份上,你叔叔早就把她们打出去了。”罗丽丽说,“最后还是何老太太让她闭了嘴。我看得出何老太太当时病骨支离,但我们知道她的目的和何锦是一样的,虽然没有疾言厉色,但也毫不客套,直接说明了不同意让你落户,给多丰厚的条件都不会改主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