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就算你以魂魄的样子去了八重宫,又能做什么?
刺探消息啊,总比我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着你们攻下玄阴教要好吧,我还想确认楚应予怎么样了!
行吧,自己保重。
我是魂魄我怕谁!你们也要当心,回来还得借一下张珊的身体呢,回见!
说完,我躺平在床上,过得片刻,魂魄脱去了沉重的躯壳,轻轻飘飘地浮空起来。
我悬在半空中,看着还是双眸紧闭的张珊。萧若隐半天没等来回应,焦急地坐在床畔,他抓起张珊的手探脉搏,又去测她的呼吸。
我也有点紧张,按理说,我都离开了,也把张珊的身体养得挺好了,她不该还在沉睡中。
或许是还没适应回归的身体,耐心等待就是了。
人还有气息,处于昏迷状态,萧若隐面色不佳地握着张珊的手,对着空气说道:你赶紧去办事吧,不用担心玄阴教和张珊这边。
得了这句话,我转身就穿过墙面,看到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顺着连排的楼宇飞上高空,我朝着八重宫的方向奔去。
因为担心楚应予会遭遇不测,在去找黎一时,我还是先去找自家鳏夫了,他要是没了,我做的这些全都白干。
八重宫阴森森的,我把明面上看得见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没能找到楚应予。
最后还是我想着去当曲夜思的背后灵,这才给我钻到空子。
曲夜思将楚应予关在了自己宫殿密道中的石室里,这里隐蔽,岔道也多,很难找。可千算万算,曲夜思都想不到还有个阿飘能跟踪他,并且是光明正大地踩在他头顶。
幽暗的地道直达地底,照亮空间的不是火烛,而是拳头大的夜明珠。
正中央的石室坐着被锁链困住的楚应予,他的双手与双脚都戴上了镣铐。
这小子以前也锁过我,和谁学的,还用想吗?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其实也能从侧面证明,楚应予和曲夜思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管怎么潜移默化地教导,他都没能做到彻底冷漠,从扼杀小白保持冷漠,再到同样地杀死我寻求解脱,结果反而导致更大的痛苦。
最终,引出了楚应予属于正常人的感情。
曲夜思在欣赏他,唇角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少年只是被锁着,并没有遭到虐待的痕迹,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一切都很诡异。
楚应予的身边放着大夫用的药箱,里面有解剖的器具,还有很多药碗,里面有药的残渣。而在药碗的前方是一排陶罐,我飘过去一看,差点呕出来。
陶罐里养着黑色的大肉虫,这虫子不就是当初在梦溪村遇到僵尸时看到的虫子么。
如果说修炼幽冥经的人会操纵这虫子,那曲夜思和被杀的妖道是一样的,都修炼了这个邪功。
和我置气这么几天了,还没冷静吗。你不想消失之前,也和养父闹脾气吧?
寂静的石室中,曲夜思望着对立而坐的少年,他的眼神很温柔,但也很冰凉。
突兀响起的声音如冬夜弥漫在深山里的雾气,带着隔绝不开的潮湿凉意,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楚应予没有说话,或许在他回来的这几天,已经试图与对方沟通过了,结果发现鸡同鸭讲,谁没不能说服谁。
大概是理解了我当初教育他的情形吧,楚应予的唇角有了一丝惭愧又柔软的笑意。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曲夜思没有注意到少年这稍纵即逝的笑,他走近了对方,像是艺术家在看待自己打造出来的最精美的作品。
捧起少年的脸,他半是忧愁半是惋惜。你说他是在看儿子也好,看老情人也好,总之这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我对你不好吗,你要离开八重宫。我捡你回来,给你吃,给你穿,让你习武认字,成为江湖第一杀手,名望地位实力你都有了。
你现在却要和我清算旧账,因为一条狗和一个女人。
狗是你自己杀的,女人也是,你为何要赖我呢?
控制不住自己的残忍冷酷,还要将不能承担的罪过推到养父头上,真是让我很难过。
你如今因为一个女子而拿不动剑,真是好没用,还是早点让出身体来得好,莫要浪费了这满身的天赋,我会好好利用你的身体的。
楚应予的面庞是不健康的惨白,嘴唇也乌青,很明显是被喂了药,他看着很萎靡,只有那双眼睛是清澈坚定的。
不管是一条狗,还是一个女人,这些都不足挂齿。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付出真心。我本以为你很听话,不过还好你没有走得太偏,你总归手刃了让你变得软弱无能的女人。
楚应予,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么。
我错愕地望着陶醉地自言自语的曲夜思,怎么也没想到楚应予的名字是他给的。
你作为一个被生母卖掉的孩子,只有一个阿楚的称呼,这和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我赐予了你名字,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应该给予,把自己献给我,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你的命是我的,你今后的人生也是我的。
没错,你简直是为了我而出生的孩子,你天生就该成为我的容器,你可比之前那个不知感恩的小畜生好多了!
眼里迸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曲夜思满面红光地注视着无动于衷的少年,扣住面庞的手指发力用劲,几乎要将这张俊美的脸给揉碎在掌心。
我快气得七窍生烟,尝试着去附身曲夜思,但不管我试几次,都是徒劳地从他身体中穿过去。他不是虚弱濒死的状态,我不能奈何他。
从始至终,楚应予一句话都没有讲。
有可能是无话可说,也有可能是被催眠控制。
我不清楚楚应予现在状况怎么样,如果蛊毒再次发作,他能不能克服。
可我想要相信,他是成长了的。
楚应予在杀了我以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与痛苦,从混沌未明的思想里拥有了新的领悟,一点一点地摆脱着融入血液里的控制,还有刻在脑子里的影响。
他是有在改变的,是小白和我的死换来的蜕变。
你别这么看着养父,很让人心寒的。
十年了,你身体里的蛊虫完全融合,我也终于参透幽冥经的至高心法。那些牵绊都该斩断,你要专心地成为我的容器,以后你的身体就由养父来使用。
不要再有多余的心思,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听话,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
为父最喜欢乖孩子了。
看到他发癫去拥抱楚应予时,我能在半空中气得转几十圈。慷慨激昂地在石室里发病后,曲夜思人模人样地离开了,他将自己的卑劣、贪婪、阴邪、罪恶都留在了这扇石门之中。
楚应予终于抬起了头,他缓缓地望着石室的上空,一改面对曲夜思的阴沉冷淡,清亮的眼里有着浮动的光芒,他小声喊道,小娥,是你么。
我看到了。
还在对着门口做出吐口水姿态的我僵硬住了,回头一看,确实与楚应予的目光精准对上,我吓得快速飘去他面前。
你能看见我?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感觉怎么样?
神智有些模糊,宫主给我喝了醉魂吟。
那是什么药?
是一种慢性的毒|药,不会损害我的身体,但会让我的意识永远消失。我死了,他才能移魂换身。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萧若隐已经去夺回玄阴教,事成后我马上就能召集一批人马杀到八重宫大门口,如果不交出你,那就踏平这里!
看到我这么着急地说着,楚应予只是温和地凝视我,想要触碰我的手被束缚着,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无论如何都是碰不到的。
楚应予,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战胜蛊毒,粉碎曲夜思的野心。你现在明白了吗,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养父,他捡你,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一直被灌输着扭曲观念的楚应予有些落寞地说知道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从他小时候起就是一个计划。
一个长达多年的计划。
小娥,我会给你交代的。等到宫主夺舍的瞬间,我会拼死一搏,与他同归于尽。不管是宫主,还是我,杀了你的人就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