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想起多年前的旧事:要说漏网之鱼,哀家倒是想起一人。
祖母,何人?
一个接生婆。
季青杳陡然一惊:是为母后
嗯。
那人可还活着?
多年无音讯,应是死了罢。
应是?
燕太后眼皮撩起:怎么,怕了?
孙儿只怕那婆子坏了祖母筹谋。
燕绘笑她嘴硬不经事:怕就是怕,哀家也怕。
怕不能活着看到季萦生不如死。
颜晴那里你准备的如何?
那女人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拿孙儿当亲骨肉,不过祖母放心,她这里行不通,仪阳侯那里总能一试。
娘是疯子,爹不可能也是不管女儿死活的疯子罢?
时间不多了。
是,孙儿会抓紧办。
要让仪阳侯一家信任你,向着你,成为一把刺向季萦的刀。帝后身死之日,哀家会以太子非皇室血脉为由推你登位。届时,你会成为大炎朝第一位女帝。
谢祖母抬举!
太晚了,歇息罢。
孙儿告退。
出了福寿宫,季青杳脸上的兴奋渐渐落下去,漫步在宫道,心思晦暗不明。
称帝?
谁不想称帝?
恐怕帝后刚死,死老太婆就会拥护她的女儿为帝。到时候莫说吃肉,汤都没得喝。
她是太后的棋子,可若转过来看,太后何尝不是她的棋子?
只要利用得当。
季青杳装了十八年的傻子,装得好辛苦,她有多辛苦,就对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多垂涎。
她慢悠悠走着。
杳儿。
除夕夜,大炎朝的皇帝陛下颇有闲心地在后花园游荡。
见是他,季青杳先是一惊,后而眼睛一亮小跑过去:父皇!
她抱着季萦胳膊:父皇!孩儿给父皇赔罪,皇祖母心情郁郁,儿臣不便走开,可儿臣心向母后,心向父皇
季萦拍拍她的手背,察觉她身上微凉,喊了宫人送来大氅为她披上。
天冷,你是女儿家哪能不注意?父皇知你心意,知你为难,无需解释。
母后那里
你母后虽不快,又怎忍心怪你?
还得拜托父皇多多在母后面前替儿臣美言,家宴不能与父皇母后同乐,儿心中愧疚难当。
好说。
皇弟呢?
他啊,和宫人放河灯祈福去了。
祈福?孩儿要为父皇母后祈福,要为大炎朝千千万万的百姓祈福,父皇一起去吗?
季萦停下脚步看她:你这个懒家伙,总算想起自个公主的身份了?素日的扫雪街你不去,因小失大,糊涂。
可孩儿确实不喜欢去嘛,收买人心什么的有父皇母后和皇弟做就够了,儿是公主,好好玩好好开心还不行吗?
季萦摇摇头:你也就敢当着父皇的面贫嘴,这话可敢与你母后去说?
季青杳缩了缩脑袋,嘿嘿笑:孩儿不敢。
不敢?朕看你胆子倒不小。
天家父女前往宫内的逐灯河,姣容公主欢欢快快走在前头,未曾留意当今天子一霎幽深的眼眸。
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密,冥冥之中总有两分天生的感应。
这感应很玄妙,而血缘本就玄妙不可言说。
他与阿袖辛辛苦苦等待已久的孩子降世,看到的第一眼他心里升起的不是感动、狂喜,竟是浓浓的疑惑。
那日宫里乱糟糟,又是刺客,又是盗贼,加之当日为皇后接生的婆子离奇失踪,以帝王的谨慎和为父的心肠来看,怀疑的种子早早种下。
十八年磨一剑,如今,快要出鞘了。
第58章 一墙之隔
新年伊始,京城喜气洋洋,百姓有百姓的喜庆,君臣有君臣的喜庆。
玄武街北,侯府,惊蛰院。
东方现出鱼肚白,院落静悄悄,昨夜下了雪,慢慢有下人起床按部就班地收拾,轻手轻脚,不敢吵醒仍在睡梦中的主子。
素色的纱帐掩映床榻,魏平奚一觉睡醒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像话本子里描述的功德圆满的仙女,仙姿昳貌,肌肤清透水润。
三千长发散落枕侧,仅存的睡意散去,她侧身捉弄身畔美人亲亲眼皮亲亲脸蛋儿,又揉弄两把。
郁枝好似睡不够的猫儿被主人撩拨醒,嗯嗯哼哼埋进四小姐怀抱:别闹
她夜里累得很,若魏平奚是功德圆满的仙女,郁枝更像被采补过度的妖精,浑身提不起力气。
魏平奚踩踩她的脚:起床了。
郁枝仗着从梦里借来的胆气一脚踹回去。
四小姐脸色精彩变换,万般心绪归于一句:惯得你,罢了,本小姐不和你一般见识。
她揉揉被踹疼的小腿,心道这是做了什么孽?谁家的妾敢踹当主子的?
咬咬牙咽下这口气,一不留神瞧见美人后颈与脊背的可疑痕迹,昨夜翻云覆雨纷至沓来,她彻底没了火气。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挨踹了!
老老实实躺在床榻,听着郁枝清浅的呼吸,竟又有点昏昏欲睡。
魏平奚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浅眠。
大年初一,群臣携带家眷往宫里拜年,参加新年第一场大规模宫宴,凡是有头有脸的都得去,各家以赴宴为荣,毕竟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和安安静静的惊蛰院不同,魏三早早起来焚香沐浴,换上最体面的锦衣,打扮地贵气不失风骚。
等各院收拾妥当,魏平奚这才搂着没睡够的宠妾穿衣。
郁枝手软脚软,堪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迷瞪着眼听着耳边的吩咐伸胳膊,抬腿。
鸳鸯戏水的绯色小衣穿在身,她懒洋洋趴在四小姐肩膀:好累
魏平奚啧了一声:适应适应就好了,等拜完年回来,你想睡多久睡多久。
你欺负我郁枝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腰酸,膝盖也疼
她哑着嗓子说话,魏平奚难免回想昨夜的轻狂放肆。
拎着她的两条细腿仔细瞧了瞧,膝盖那儿确实跪得发红,她红了脸:是你太经不起折腾了。
才不是。
郁枝眼睛蒙着一层湿气:拜完年就能回来吗?
这可说不准,万一得留在那参加晚宴呢。
好麻烦。
是麻烦,过年嘛,哪有不麻烦的?不过咱们入宫说些吉祥话,有压胜钱拿,驱邪避凶,长命百岁。
压胜两字在脑海转了一圈,郁枝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意识渐醒,猛地按住四小姐为她穿小裤的手,小脸红得和天边的晚霞没两样:我自己来。
魏平奚不强求,起身往隔间的浴房行去。
长腿,细腰,白嫩嫩的足,郁枝看了两眼急忙低头,心如鹿撞。
好一会她长舒一口气,揉揉发烫的脸,暗骂自己没出息:奚奚都对她这样那样了,她有什么不敢看的?
起身下榻,一不留神险些栽倒在地。
郁枝捶捶酸软的腿,冲着浴房的方向一脸羞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