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她不太喜欢路从二姐和二姐夫这对夫妻。
她和路从结婚时,二姐和二姐夫都来了,那也是许妍第一次见到他们,可这两口子说话聊天,待人接物时给许妍的感觉就很精明市侩,她自认从小到大看人方面就没看走过眼,也始终相信自己心里的直觉,所以这回鸡饲料的事情,才没办法完全信任他们。
她也希望这是自己的偏见,是她想多了,也或许正像路从说的那样,毕竟是他二姐,总不能明着坑他吧。
可有时候这事情就是如此,你越是怀疑,越是心里没底的事情,就越不要轻易去尝试。
否则老天爷总得给你来点教训。
就像是现如今大家口中所说的墨菲定律一般,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
自从换下了原来的鸡饲料后,小鸡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蔫吧,不但不长了,还有点像是缩水似的。
有天,许妍和路从早起去鸡舍看,有两只鸡没精打采的在角落里趴着,也不吃饲料,一看就是病了。
许妍觉得就是那饲料的事儿,她和路从说,路从说她想多了,还说养这么多鸡,有两个生病的很正常,咱们正常家里养牲口,不也经常闹毛病么,一个饲料还能喂坏它们,你别着急,我去趟镇上,买点药回来。
路从把药买回来,就都掺在了水里喂给鸡喝。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妍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琢磨鸡的事,把所有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
盖这个鸡舍,进设备,买鸡雏和饲料,总共算下来花费了两万三千多。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干这个买卖,对许妍来说已经是她二十年的人生中,做过最冒险的事情了,她和路从每天忙进忙出,起早贪黑的干,累不累倒是不提,是真的怕最后干赔了。
那一阵子,许妍白天也琢磨,晚上也琢磨,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路从就很生气。
你说说你,没发生的事,你自己瞎琢磨什么,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么?
许妍看出他情绪不对,知道是被自己影响的,她没接话,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吵起来。
那些鸡喂了几天的药,最终也没见好,前头打蔫儿的两只,第二天早晨,许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路从拿出去丢掉的时候,许妍差点掉眼泪。
她很心疼,不止心疼钱,也心疼他们废的这些力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妍再三思虑,决定还是再跟路从说一说这事儿,她怕路从反感,还特地软了语气。
你说咱们之前喂那个饲料时,这些鸡都好好的,活蹦乱跳一点毛病没有,怎么就这么赶巧,刚一换料,就死了两只呢,要不咱们别心疼那个钱了,还是用回之前的吧。
路从放下碗筷,看着她叹了口气,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说这鸡料要是没问题,咱们白白扔了,再换之前的,那这钱不白瞎了?
可是
许妍想跟他辩论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那鸡是因为什么死的,谁也不敢肯定。
她想来想去,又多说一句,那万一呢,万一真是那鸡饲料有问题,咱们怎么办?你想过后果没有?
路从被她说的心里也打鼓,可他始终觉得那是他二姐卖给他的,虽说姑姑家的姐姐不是亲姐姐,但这些年的感情在这呢,难不成人家还真能坑他?
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可是许妍最近一直因为这事烦心,搞得他也被影响的整天都很烦躁。
想起这些事儿,路从头都大了,也是结婚到现在,第一次跟许妍说话带了点气,既然你心里没底,就按你说的办行吧,我明天就把那些饲料都扔出去,省得你整天心烦。
许妍一听他这么说,她也来火了,把碗筷就搁在桌子上,冷眼看着路从,什么叫我整天心烦,你看着那鸡无缘无故就死了,你不害怕不担心是么?你就那么相信你姐姐?那你就信吧,这饲料你爱换不换。
晚饭吃了一半,许妍就回屋去了。
留路从自己坐在厨房心烦意乱的。
他知道自己脾气急躁了,有心想哄哄许妍,道个歉,认个错,可每次人一凑过去,许妍就用后背对着他。
就这样,夫妻俩冷战了一晚上,路从也一晚上没睡觉,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可没成想的是,第二天早起去鸡舍一看,好些鸡都无精打采的,他这心直接凉了一半。
这段时间两口子养鸡,路大生见他们忙成这样,就说他在家里做饭,让他们都去那吃,这今早左等右等,没见夫妻俩过去,他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出啥事了,就赶紧把家门锁了,过来瞧,结果还真让他猜准了。
路大生来的时候,许妍正站在鸡舍门前掉眼泪,路从靠在墙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头落了一地。
这是咋了?
路大生喊一嗓子,路从,你是不是欺负许妍了?
路从没答话,抬头朝着许妍看过去,昨晚他一夜没睡,今早起来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看着眼睛都红了,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你别哭了,也别着急上火,这事儿怨我,你这气要是没处撒,你就打我一顿,骂我几句。
许妍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质问他,我打你骂你有用么?早就说不要贪便宜换鸡料,你非说是我想多了,现在倒是好,这么多的鸡,可怎么办?那都是钱啊路从!
路大生左听一句右听一句,总算听出个矛头。
他没说话,抬步直接进了鸡舍,到里头一瞧,这状况还真挺糟糕。
可他毕竟岁数在这摆着呢,活到现在,什么风浪没见过,遇事也比两个年轻人淡定,他在鸡舍里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这些鸡的情况,出来跟路从说:赶紧去联系鸡贩子,把那好好的鸡都卖了去,这会儿卖还能卖上价钱。
路从在烟雾中抬起头来,皱眉说:现在就卖?还不够个呢?哪能卖出价钱啊?
路大生听的来气,急说:你现在不卖,就全等着死吧。
许妍这会儿也插一句话,爸说得对,卖吧,现在卖,还能回来一些钱,不卖,就等着赔死吧。
路从没说话,半晌才扔下烟头,提步出门去了。
他一走,路大生就问许妍是咋回事,这好好的鸡,怎么突然之间病成这样,许妍就把事情经过给路大生说了一遍,他听后气愤的不行,直说必须得去找路从二姐两口子说道说道这事儿。
这是什么亲戚关系,他们坑人还能坑到我们头上来,我活这一把岁数,都没见过年轻人这么办事儿的。
许妍没说话。
路大生看她是真的上火了,毕竟这买卖刚开始干,都没回本呢,结果成现在这样。
他就安慰许妍说:别着急孩子,没事儿,干买卖哪有不担风险的,你们借的那些钱,等到秋收的时候,爸替你们还上,连本带利的,不用你着急上火奥,可千万别急出病来。
许妍听后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她抹了一把眼睛,才哽咽着说:我不只是心疼钱,我是觉着这是我俩第一次做买卖,你说那会儿一头热血的,就想干出点成绩来,这么长时间,我俩起早贪黑的,谁承想,这都不到三个月,就成这样了。
路大生叹口气,爸懂,你就是觉得窝囊,没事儿,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有经验了,咱之后也好干,回头我说路从去,让他长点教训。
许妍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吸吸鼻子说:别说他了,这事儿他比我窝囊,他是注重亲情,二姐开口了,他没办法拒绝,他也没想到,这鸡饲料是有问题的,而且现在咱们都只是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爸你也别去问二姐他们了,管说咱们的鸡死了病了,人家一口咬定和鸡饲料没关系,咱们也没辙,到时候亲戚关系也没了,这事儿咱们就吃哑巴亏吧。
路大生听完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有啥想法没?过后还想不想再进一批鸡雏?要是没钱,爸去给你们张罗。
许妍摇摇头说:回头我俩商量一下吧,如果还想做下去,就再说。
行,反正你俩别为这事吵架上火,用钱就跟爸说。
路从那些天到处都在找鸡贩子,前头来的两个鸡贩子,看完都不要,说这鸡斤两不够。
这一天一天拖下去,原本打蔫儿的那些鸡,又死了不少。
每天路从往外扔的时候,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有一天,路上过来一个收鹅毛鸭毛的,骑着小摩托在街上窜,那摩托声就停在路从家附近,路从出门的时候瞧见那人正从垃圾堆里捡他扔出去的死鸡,他当场就把那人喝住了,说啥没让那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