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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润升是当今新罗王后宋氏的幼弟,其人少年老成,与金胜春朴重熙相比,不仅长相清隽朗逸,而且举手投足都更有文臣的风雅。
这位小国舅今年也未过三十,却已然坐在了朝臣的最高位上,虽说仕途的顺遂少不了王后外戚的势力加持,可他自身的手腕和能力,俨然与金胜春这种酒囊饭袋毫不相同。
“用这样的方式让公主与王子入宫见到国王,”宋润升语气淡淡,在马车里相对而坐时,与裴彦苏同样保持着端直,“在下实在惭愧,让你们委屈了。”
萧月音擡眼,对上宋润升温润的眉眼,不自觉回了一个温柔得体的笑容:
“能有机会第一次穿男装,我只觉得新鲜,宋大人冒着如此风险也要襄助,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裴彦苏以拳抵唇,随着马车的摇晃,轻咳一声。
萧月音却将视线扫过坐在对面的宋润升与静泓,方才懒懒转了头,忽然想到什麽,再回问宋润升:
“别的都好说,只是王子他眼眸的颜色着实瞩目……若是被见过他的宫人发现,牵连了宋大人,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为以防万一,这次入宫面见国王,让我一人与静泓师傅同去,何如?”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就连静泓听完,手中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王子天赋异禀,即使做仆从打扮,也是光彩夺目的。”静泓难得开了口,“只可惜,贫僧的医术尚可,却也没有什麽能短暂改变人瞳色的方法,公主的提议,宋大人以为何如?”
说完,他又与萧月音对视一眼。
萧月音正想再言,手背却一热,是裴彦苏的大掌盖了上来,又听得宋润升道:
“王宫的宫人与邺城周宫的宫人相比,更加胆小怯懦,王子在外时,只需要全程垂首,便无人会看清王子的面容,遑论发现王子的身份。”
“宋大人思量周全,”裴彦苏将萧月音的柔荑微微张开,与她十指紧握,转头看她,“真儿别只顾着说我,你生得这般出尘,又何尝不是在新罗王宫之中鹤立鸡群呢?”
萧月音耳根一麻,只能将眼帘垂下,低低回道:
“那我便与你一样,入了新罗王宫之后,只看着脚尖走路便是了嘛。”
最后那几个字,难免带着几分娇嗔。而乌耆衍单于选择将此事告知裴彦苏、让他以最小的代价阻止渤海国重新与大周联结,既是在考验自己这个实力超拔的小儿子,同时也是给他一个扩张自己势力、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必须要办得漂亮,办得万无一失。
“真儿你说,以你对父皇和太子兄长的了解,他们接到渤海国递来的要求结盟对付漠北的国书,会是何反应?”裴彦苏一面说着,一面用指尖轻抚她的耳尖。
对于他这个问题,萧月音虽不是萧月桢,却也是能回答的。
“与从前相比,大周的实力和势力确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朝中又是宋皇后的兄长宋兴策在掌权,”她咽下了口中的津液,顿了顿道:
“大周上下软弱昏聩,根本无法再在原有的外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何况,从前的藩属国现在是以平等的身份要求结盟,大周一定会主动放弃与渤海国联手攻打漠北,安稳退守在黄河防线上。”
“不错,”裴彦苏的指尖停了下来,“大周退缩,便会放任渤海国继续侵吞新罗的国土。真儿,你身为大周公主,享天下供养,原本便有义务保护新罗这个附属国,不是麽?”
他的说法听起来有理有据,萧月音摆弄床单的柔荑停了几息,闷着声音回道:
“话虽如此,可是让漠北与新罗结盟,就一定能保护新罗?”
“不结盟,漠北便没有任何名义出兵帮助新罗,”裴彦苏正声,“况且结盟而已,新罗依旧是大周的附属国,并不会有什麽改变。”
萧月音不说话了。
隔山打牛、借力打力,她身为大周公主,促成此事,似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件事成了,漠北与新罗共同抗击渤海,夺回失去的土地,对漠北、对大周、对新罗三方,都有利,只有渤海国落得满盘皆输。”裴彦苏又捏起她的耳珠,轻撚。
“有利?”她抓住了关键词。
“嗯,漠北有我在,与公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手指停了下来,“这次要借着公主之名行事,只要公主愿意出面,事成之后,我可以答应公主任何一件事。”
承诺很重,包含了无数种可能。
萧月音眼神一亮,心头也豁然开朗起来。
答应她任何事……
如果她要提的,是她的真实身世,让他原谅她一路扮演顶替、放她和他真正的爱人萧月桢顺利交换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