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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王后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十足一国之母的典範,只是口口声声“周帝”“周廷”,萧月音听着刺耳得很。
渤海到底与新罗不同,他们明面上接受大周册封、是大周的藩属国,但自从大周国运多舛,他们便早已连称臣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王后为我如此考虑周全,若是说出去,恐怕无人会相信,这仅仅是我与王后的第一次见面。”萧月音并未擡头,将口中食物咽下后才淡淡回道。
渤海人对萧月桢几乎了如指掌,怎会不知她与裴彦苏之事,堂堂王后却竟然将“国王对公主産生了男女之间的兴趣”这样的话如此直白说了出来,到底是表恭内倨、轻漫羞辱。
不过,即使是萧月桢在此,也绝不可能任性发脾气。
萧月音这才放下了筷箸,掏出巾帕,拭去唇边的痕迹:“娘娘如此大度,我自愧弗如。”
说最后几个字时,方才擡眼,与高王后对视。
温言细语,却是同样最为残忍暴虐的话。那一晚与裴彦苏争吵、被金胜春请到东宫,确实是萧月音沖动为之。
而她在饭桌上发现那阴阳酒壶继而推测金胜春的居心叵测之后,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一次白走一趟。
所以才有了之后她故意勾.引金胜春,让金胜春放松警惕,把她带到书房之中的事。
她会模仿笔迹、僞造书函信帛的特殊能力,在与裴彦苏商议好之后的那场大戏时,便又一次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裴彦苏派出去的人当然不可能将那份证明金胜春兄妹与朴正运勾结的谕旨偷出来,从而打草惊蛇,但在朴府中找到那封谕旨并将其一字不落地默背下来,并不算什麽难事。
虽然父子早已开始离心离德,但他想不到自己疼爱非常的这对龙凤胎儿女,竟然都想着要毒杀他。
而今日,眼见为实,朴正运和金胜春等人那些微妙的态度,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然,用谕旨複制品来彻底钉死金胜春等人的罪行,是裴彦苏布一手想出来的法子。
金胜春的笔迹特殊,而由国王当场甩出那封假的出来,金胜春也只能百口莫辩。
因为,他们不可能喊冤说自己被陷害,因为那封一模一样的原件,就在他们的身上啊!
坐实他们罪名的无关真假,而是写谕旨这个行为本身。
事已至此,原本王室龙凤胎同日大婚的盛典变成了尔虞我诈的宫变,萧月音冷眼看着国王下令将所有涉事之人全部羁押,并当场宣布废黜太子和太德公主的封号,将他们二人从王室玉谍中除名。
金胜春等人的下场,也无非就是囚禁至死或者人头落地了。
萧月音怅然。
她先是大周的公主,然后才是弘光帝的女儿。
而反观金胜春兄妹,不仅心安理得地享受国王的所有偏爱,在察觉可能有丧失权力的危险,便只想牺牲生父的性命来换取完全。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怎可如此残暴不仁。
与他们意图弑父比起来,先前那些腌臜孑孓,根本不算什麽了。
在混乱收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萧月音与裴彦苏,便又在宋润升的指引之下,正式拜见国王与王后。
这一次,萧月音先前僞造的那封大周同意与渤海国结盟的国书终于派上了用场。裴彦苏舌灿莲花,再次在国王和是宋润升面前痛陈利弊。
新罗上下本就痛恨渤海国、几乎与渤海国算是世仇,虽知晓大周与渤海国结盟未必就是背叛新罗,但大周这样的做法,仍然令他们十分寒心。
这内侍是服侍国王二十年的老人,年纪比太子兄妹两人还大,他如此说来,就连在国王身边一直静默不语的宋王后,都不由变了脸色。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金胜春强行按下心中的震惊,同时飞速思考着应对的方法,沉沉环视一周,以此彰显自己清者自清的镇定,“空口白牙,尽是污蔑,你这等无.根之人信口雌黄,证据何在?”
说完,他心中却乍然一惊,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近侍攀咬宋润升,宋润升若也做此狡辩,又将如何?
不过局势到底不同,毕竟他们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毒死国王兼除去宋润升,届时国王当场驾崩,朴氏的兵勇控制全场,这个内侍所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其实根本不重要。
朴正运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几乎同时,他的眼底掠过了一道阴影,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右手握住剑柄,準备拔出利剑,直接将那胡言乱语的内侍砍杀。
但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那剑却纹丝未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