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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护她,也是不让她有任何离开他的机会。
她与他夫妻数月,也算对他的脾性了解颇多,萧月桓那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也许她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确实有很大归功于他把她当做了萧月桢。
她的故事太长,理由太多,宴会时她没有选择坦率承认,到了独对的时候,反而怯懦更甚。
她想象着他回来之后,她对他坦白时的场景。
近来他们的关系比先前又要更进一步,他为正事奔波一整晚,一回来,一定会过来抱着她。
可能会到这张床榻上来,反正他一向喜欢这麽做。
在沈州,在他出征之前的那一晚,她终于正式成为了他的妻子。在此之后,床榻便成为了他们每一个宿处最熟悉的地方,她夜夜耽溺于与他的亲密无间,他不可救药地沉迷。
而想象中今晚同样的时候,当她看着他风尘仆仆的俊容,看着他墨绿色瞳孔里如熠熠星光一般的期待,她怎麽能开口,说她其实不是萧月桢。
又或者,她下定决心一次性说明白,她在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字斟句酌地说起自己的身世,说起当初她是被弘光帝安排替萧月桢嫁给他,又因为他对她太好,便选择一直隐瞒下去。
不敢看他的双眼,怕看到令她伤心欲绝的冰冷,将她深深刺伤。
她让他失望了,再反複诉说对他动了真情,也会被他当做博同情的工具。
萧月音害怕极了,一想到这样的场景会在他回来之后发生,她便痛彻心扉。
所以她只能把话写在纸上,写在纸上,她面对的就只是冷冰冰的白纸。
不是他冷冰冰的眼神。
只不过,即使是写在纸上,她也反反複複数次,还是句不成句章不成章。谁让他满腹经纶,是大周开国三百年里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呢?
她痛恨自己从前读书太少、从不在文墨上下功夫,到了今日这样尽诉衷肠的时候,她竟然写不出多麽优美华丽的辞藻,来来回回都是狡辩之语。
桌案上的废纸堆成了小山,萧月音悄悄拭去眼泪,哽咽着让韩嬷嬷把写废的书信尽数烧毁。
如此往複,一直等到卯时初刻,她才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
所有的前因后果,她心潮的起承转合,她诉说了厚厚的一叠,深重沉彰。
不忍心再读一遍,她怕自己读完,会觉得像暴雨中摧折的浮萍,起起落落却终究不得归所。
一声长而轻的叹息之后,她揉了揉熬了一夜的干涩的双眼,将所有的信纸仔细装进了信封,用火漆封住后,再用临时新刻的私章,盖上。
私章上,是她的本名,“萧月音”三个字。
她必须要用真正的身份和他交白,半点隐瞒和欺骗,都不会再有。
而在信封的正面,她提笔,郑重写下了“裴彦苏亲啓”五个字。
“若是男儿,就叫裴念漳,”裴彦苏顿了顿,唇角勾起,每一个字都带着笑意,“若是姑娘,就叫裴念泠。”
念漳、念泠,状元郎文采斐然,她虽然看不穿其中深蕴,却也知是好字。
“可是,阿娘他们那一辈人,不也从了水字?”萧月音忽然想到。
“那确实有些不妥,是我考虑不周,”裴彦苏彻底停了下来,“不如,交给真儿来取?”
105.
萧月音怔住。
人的际遇往往奇妙,若不是自己的姐姐萧月桢突发恶疾,她因此做了这个替嫁公主,被困于宝川寺中的静真居士,应当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认识裴彦苏这样的人。
这样文武双全、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成了她的“夫君”。
他太聪明了,从没有人能用计谋伤害到他,以至于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她偶尔会有那麽一瞬间恍然觉得,她早已被他看穿。
萧月桓此话一出,方才还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的衆人,突然集体沉默了。
对于来自大周的这些文官们来说,“萧月音”这个名字,虽然不熟悉,但也不算是完全陌生。
因为就在两个月之前,弘光帝突然下了一道谕旨,低调宣布了一件事。
原来,在弘光元年年底时,皇帝的元后卢氏因生産薨逝前,産下的其实是一对双生姐妹。其中,姐姐萧月桢便是随赫弥舒王子和亲漠北的永安公主,而妹妹萧月音则并未序齿,自出生起便被送往宝川寺修行,为国祈福,隐去了身份。
这一回,先皇后幼女、名正言顺的二公主萧月音为国祈福大成,弘光帝将其赐封号“高宁公主”,并赐婚给了与宋皇后和太师宋兴策同族一个没落旁枝的叔家独子、今年恩科二甲传胪宋应先,很快低调完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