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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音极少被人指责,何况来自于她的兄嫂,两人这样一说,她的伤心远大于愠怒。
“都说女大十八变,诚不我欺。”萧月桓见她神色黯然,心头也快意不少,就当为萧月桢出点口头上的恶气,“萧月音,从前你还在做你的静真居士时,可是与世无争平淡静默得很,可从来不会这样。”
三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罢了,你也别这样逼小妹。”姜若映察言观色,知道再说今晚可能就会不欢而散,于是见好就收,拍了拍萧月桓的手臂。
然后又换了个更加亲切和蔼的语气,笑着问萧月音:
“小妹气色比出嫁那日看起来好了许多,可见这婚后的日子,王子待小妹也是不错的。”
裴彦苏当然待她极好,但经过康王夫妇这样提醒,萧月音又想起自己有今日,确实是靠顶替萧月桢的身份,心头不由一痛,生硬地说道:
“是,是不错,否则也不会答应我,把冀州这麽重要的城池再拱手归还大周。”
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表兄卢据便是因为驰援冀州而丢了性命,他的头骨被做成了酒碗,供乌耆衍单于取乐……我与裴彦苏花了不少的力气,才终于杀掉潘素和摩鲁尔为他报了仇。”
“在新罗时,我们夫妇一同经历了王室剧变。我凭自己的本事帮助裴彦苏取得与新罗结盟,后来又辗转流落渤海国境内,险些丧命。当然,险些丧命的不止在渤海国,就在前不久的沈州,来自漠北王廷上层之间的互相倾轧,也几次三番让我们与死亡擦肩而过。”
“好在这些,我都挺过来了……二哥你说,我顶替了姐姐得到了这些享受,可有知道,我同时也承受了这些本来该她来承受的险象环生呢?”
提起无数次的惊心动魄,萧月音眼眶含泪,泪痕留在她如玉面颊上,就像过去经历的种种一样挥之不去。
替嫁一事原本非她所愿,她也只不过被动接受了弘光帝的安排,之后更是尽力维持着局面、好让所有人安心。
她只不过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的夫君裴彦苏而已,为什麽,要她再来承受萧月桢命运改变的攻讦?
她生来就应该居于萧月桢之下吗?
“你、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知道……”萧月桓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又看向身侧的姜若映一眼。
萧月音的眼泪还在落,她没有动,无声地看着他们。
三人又沉默地僵持了片刻,姜若映眼珠一转,因问道:
“你这麽说,裴彦苏他可有怀疑过你的身份?”“冀北!”裴彦荀大惊失色,连忙来到裴彦苏的马前,想要把他看得更加清楚。
他的表弟身强体壮异于常人,即使上次被大嵩义的毒箭放倒,也凭着他活龙鲜健的体魄自行将毒素清除消化。
今日一封小小的信,却能让他当衆吐血,目眦欲裂。
所以,这封公主留给他的信上,究竟写了什麽?
此刻的裴彦苏人还骑在自己的配马上,心髒却抽痛得快要昏死过去,他垂眸看向裴彦荀关切和疑惑,目光里却有着满满绝望的警惕。
不,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封信。
仅仅一瞬,他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挥舞,即将把翠颐的喉咙割开时,却被裴彦荀徒手接住。
裴彦荀的鲜血霎时便流了满地,和方才裴彦苏的鲜血混在了一起,他不顾掌心的剧痛,咬牙劝道:
“冀北!沖动误事,沖动误事!”
“你,你说,”裴彦苏手上的劲力一松,转向已经面色惨白的翠颐,“公主的这封信,还有谁看过?”
翠颐口唇发直,并未答话,戴嬷嬷却从她身后出来,直直向裴彦苏跪下:
“是奴婢御下无方,请王子降罪!”
而几乎同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
秋雷滚滚,恰若此刻裴彦苏濒临崩溃的心境。
萧月音摇了摇头:“一直没有。”
“那照这麽说,你準备瞒他一辈子了?”这下,萧月桓似乎又找到了可以说道的点,立刻反问。
萧月音还挂着泪珠的眼睫颤了颤。
“裴彦苏甚至还不知道永安公主其实是双生姐妹,对不对?”萧月桓继续追着,“不过,桢桢出嫁时顶的是你的名义,即使裴彦苏现在还不知,消息也迟早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一旦开始怀疑,你觉得你会有什麽样的下场?”
“我……我有想过,”一提起向裴彦苏坦白一事,仿佛是抓住了萧月音的命门,方才还条理清晰的她,又陷入了混乱,嗫嚅着:
“他是从头到尾最无辜的人,瞒着他,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