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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兔子终于舍得露几分媚态,大狼狗更加满意地认真品啖,还趁着白兔双眼朦胧时,多抚了抚。
这下,萧月音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本就不算白皙,长年累月地苦读苦练除了让他生了薄茧之外,还让他的肤色微沉。她的螓首在枕上无意识擦动,朦胧里看见他按住她内臂的手,一黑一白,像是无尽雪野上陡峭矗立的顽石。
然后,顽石却忽然冒着绵绵细雨,赶赴润泽之乡。
洪水泛滥,顽石仍然不愿点头,只一味守着。
“真儿是更喜欢狗哥哥,还是冀北哥哥呢?”他问她,像是在询问自己的栖身之所。
可这又是什麽问题?
是在问她喜欢哪个称呼,还是问她喜欢哪个哥哥?
可哪一个哥哥都是他。
他就是想要霸占她所有的、能想到的称呼。
全都是他。
“都、都不喜欢……”被逼急了,她胡乱地摇着头,又忽然想到他可能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慌忙改口:
“都、都喜欢,只要是大人的一切,真儿都喜欢。”
“有多喜欢,嗯?”裴彦苏挑眉,并没有半点放过她的意思。
“从第一眼、第一眼见到大人就喜欢了,”萧月音顿了顿,在这样神思纷杂的时候,她还要分出心神来保证自己没有说漏嘴,“大人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真儿喜欢死了……”
可是被心爱之人这般夸耀的状元郎,心却像是被扔进了炙炼的熔炉,满满都是愤懑。
骗子,大骗子。
他的音音满嘴都是诳语。
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那双泪涔涔的杏眼里,分明全是惊惶和错愕。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在想着怎麽不被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逼仄狭窄的马车里,恨不得躲到角落里把自己盖起来,说什麽“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了?
“还有呢,什麽叫‘喜欢死了’?”但他就要听她说,说得越多越仔细越好。
还要用顽石来逼她。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是飘着的,为了掩饰这份难以言说的、不由自主的苦,她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赶紧逃离。
转身再起身的动作,她的心不断下坠,双足负重难耐,就连双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堪。
她慌不择路地追索着自己这般情态的原因。
裴彦苏终于醒来,她明明应该欣喜不已的,这本来就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期盼已久之事。
可是最初的欣喜如潮水般褪去,露出的斑驳痕迹只勉强映照出他看向她探寻的眼神时,从前她反複确认的、血淋淋的事实,便汹汹涌至她的面前,张牙舞爪地逼迫她将自己再次审看,审看得清清楚楚。
萧月音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
那样的事实令她窒息,令她难以自持。
而裴彦苏醒来的喜讯,很快便传遍了沈州城内外,衆人争相答谢天神庇佑,额首相庆战神小王子的大难不死。裴溯连忙叫来了郎中大夫,还有乌耆衍也闻讯赶来,就连裴彦荀和霍司斐等人,也都像裴彦苏刚刚昏迷的第一日一样,挤了过来。
一时之间,原本宽大的卧房变得拥挤,裴彦苏的身边围满了人,反而是萧月音这个最应该在他身边的妻子,被挤到了很靠外的地方。
郎中大夫们为裴彦苏诊治、为王子能迅捷又安然挺过这一关而啧啧称奇,裴彦荀和霍司斐笑得十分开怀,乌耆衍的绿眸里难掩欣慰,裴溯拉着自己儿子的手,说起当日他被毒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情真意切。
萧月音并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员。
热闹也不属于她,热闹都是他们的。在她落寞地远远坐在一旁时,她只能从围在裴彦苏身边之人的夹缝里,堪堪看见他被两条笔直的竖线漏洩出的点点目光。
因为于他深溺的情愫,她无比渴望这样的目光;然而不敢不愿面对残酷的事实,她又害怕这样的目光。
所幸,那目光看向了裴溯,或者看向了裴彦荀和霍司斐,并没有看向她。
“公主?公主她当然一直守在你身边。”忽然,萧月音从裴溯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然后衆人的目光齐齐从那边过来,射向她,萧月音怔愕着,不敢在里面找寻裴彦苏的目光。
她害怕其中他的目光将她彻底看穿,但更害怕他的目光并不在其中。
“公主,你为何要坐那麽远?”裴溯疑惑,发问时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萧月音垂下眼帘,以此掩饰着自己的落寞,脑中如同塞满了浆糊,根本想不出什麽合适的理由来回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