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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便根本不可能觉察他的存在了。
裴彦苏提眉,长指在袖笼中微微撚动,而后转身,走向了通往这轩榭正门的路。
韩嬷嬷不在,守在轩榭门口的是绿颐。绿颐本是萧月桢的贴身宫婢之一,也和自己的主子一样,一眼便看上了这位才高八斗、器宇轩昂的状元郎,是以她对裴彦苏的吩咐,想也不想便照做了。
即使韩嬷嬷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了、萧月音抄经时不能被人打扰,即使裴彦苏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现在满布阴翳,绿颐还是透红着脸,转身便为裴彦苏打开了轩榭的正门。
萧月音正醉心卷上纸上的经文,耳畔飘过门开的动静,伴随着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由远及近。
她的心像是被撞了一下。
沉浸被生生拉回,萧月音本欲发恼,但忽然想到此时的自己还在扮演着眼高于顶的萧月桢,便未停手上的狼毫,仍旧一笔一画,认真抄写。
那脚步停在了她的书案边,她听见他开口前提的气,就在她身侧不足半尺。
“整个早上不见人,原来公主躲在了这里。”
来者不善,大约是因为昨晚宴席后他贴心将她送还,她却态度冷淡,实在不像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公主,应该有的表现。
不过……谁又让他那时没有温言安慰“萧月桢”,反而还咄咄逼人,不合时宜地问她何时养的猫咪呢?
公主是金枝玉叶,状元郎嘴上说着爱慕,她又怎麽能容忍,他如此前恭后倨?
更何况,一旦沉溺做事,她便分不得二心,上次为他包扎手伤时,她便也这般表现了。
这样想来,萧月音心中的底气便增了一分,又兀自写了片刻,方才开口,却看也不看他:
“本公主行事向来磊落,不像大人你,神出鬼没。”
这棱角分明的回应倒是半点没有让裴彦苏退缩,就在她擡手,为面前经文翻页的同时,右手手指捏着的狼毫,却被他突然抽走:
“公主的字,怎麽和从前我看到的不一样了?”
13.
关于这一点,萧月音倒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因着自己生来“克父克母”,萧月桢从小便对她十分不喜,也顺势从来不敬神佛、不踏足任何庙宇寺观。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次有弘光帝亲自下旨陪随的宝川寺僧侣和那价值连城的等身金像,国事为重,“萧月桢”又是识大体之人,借此移情转性,开始尝试吃斋念佛、抄经祝祷,也不算特别稀奇之事。
况且,因为双生姐妹血脉相连,萧月音与萧月桢的笔迹本就十分相似,旁人难以分辨;而她又专为抄经练了一手大篆,与平日萧月桢惯常书写之行楷相差极大,很难看出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裴彦苏此言,显然是在故意找茬。
而更让萧月音心中愤愤的,还有她身旁的这位状元郎,从前便是靠着舞文弄墨得了天子的青睐,这耍起无赖的时候,怎麽能干出抢人毫笔之事呢?
永安公主此刻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平和淡定,先顺手将铺好的宣纸翻折移放,方才半转了身子,用那双摄人心魄的美目瞠向这颇为逾矩的小王子,半嗔半喝:
“本公主与大人相交日浅,大人不知之事不可胜数。今日本公主虽在你胡地,”
见裴彦苏因为她的这句话眸色一暗,萧月音心气大增,黛眉又一提:
“到底也是一朝皇女,亲父乃大周天子,若真要事事向大人彙秉,就算我说着不烦,大人听也要听烦了。”
说完,不等裴彦苏反应,便探了半边身子,要去夺那被他硬抢的狼毫。
这支狼毫是多年前太子长兄赠予她的,一直只用来抄写经文,这次替嫁和亲,她也特意将这笔收得仔细,生怕害了半点折损。
可谁知,裴彦苏今日亦是性情大变,全然不複先前那芝兰玉树的君子模样,俊脸上端肃不见、反而多了几分被狡黠掩盖的愠恼,在她探身来取狼毫时不但没有恭敬交还,反倒攥着狼毫直往后擡,萧月音满心满眼抢笔,却因此骤然失了重心,直直扑在了眼前男人的身上。
昨晚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气息,也再一次防不胜防地鱼贯而入。
先前的两次,俱是她被迫与他举止亲密,眼下这般情景,却好像是她故意为之。
故意要往这漠北新贵的身上扑去。
她可不是个放浪疏狂的女子!即使是萧月桢本人在此,也断不会如此不顾公主之尊,使此奸诈伎俩,只为对自己的未婚夫投怀送抱的吧?
少女心口猛跳,立刻稳住了腰身,胡乱撑着面前男人如高墙一般坚实的身躯,让自己远离陷入“浪.蕩”骂名的危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