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归累,至少还能学得明白,不用江声陪在一旁,大约归功于小时候父母经营跨国公司,也有意让他多接触外语记忆里除了英语,他似乎还学过西欧几门别的语言,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也记不清了。
江声下意识想象出这个场景,皱眉道:住校我陪你啊,又不是没有两人寝对了,前几天我妈问我来着,天冷了,有空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如果能睡够一晚的话,在他家过夜其实很舒适,暖气充足氛围融洽,有随手可及的牛奶水果,睡醒还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餐据说江声的母亲平日里除了教书带孩子没有别的爱好,闲暇时候就喜欢下厨房研究菜式,厨艺确实很好。
说不动摇是假的,可也不能这么麻烦别人陈里予沉默片刻,还是摆了摆手,指间素净的银色戒圈在灯下一闪,又敛入黑暗里。
也强求不来,江声没再坚持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起某些电影情节来装在粉红饭盒里的爱心便当,骑着老二八杠自行车给人送饭,巷子里车铃叮当响莫名其妙的,他什么时候沾上了这样奇怪的人妻属性。
一边暗自吐槽着,一边又觉得也无不可,记忆里他才上初中的时候外卖还不兴盛,他爸忙于工程,隔三差五地加班,他妈也会做好了饭菜盛在那种三层四层的不锈钢保温桶里,让他跑腿送过去,送到了还是热的,他能蹭两口肉吃后来他父亲从工程师做到管理层,工作时间渐渐稳定下来,一家三口才能一起吃饭。
可惜他还不会做饭,有机会得和他妈商量商量,给他家小猫多准备一顿饭。
还没想出说辞来,衣袖突然被人牵动,幅度微小地晃了晃他低下头,恰好撞上陈里予的视线,无措的恐惧的,先前一点罕见的轻松笑意已经消失无踪。
怎么了?他心口一紧,不等人回答便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上前一步,挡住了陈里予的视线。
绕了一小段路避开封道,就不得不跨过一条河,附近的电力系统更新修缮了很久,导致这片区域的某些路灯总是暗的眼前的桥两侧路灯恰好坏了,上桥前的一截路旁没有护栏,能直直看见漆黑的河水,与陈里予描述中他失足坠河的场景不谋而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太暗,他看不清,只知道身前的人低着头僵在原地,呼吸声越来越重,带着潮湿的颤抖意味,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冰凉,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好在不是第一次目睹对方出现这种情况,不至于乱了阵脚,他脱下外套蒙在陈里予头上,将人周全地裹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他他能感觉到对方清瘦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陷入窒息边缘,快要喘不过气来。
别怕,没事的,我在呢他抓住陈里予的胳膊,缓缓向下,牵住对方被冷汗浸透的手,十指相扣冰冷的纤细的,像一把快要被他握断的骨头,却执拗得不可思议,指尖死死嵌进他手心里,抓住浮木一般用了十分力气,他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却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
夜冷风寒,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就这么被裹进冰冷河水里,坠向深处无从求救,来不及挣扎这么单薄的身体,他会有多冷。
然而更让人心疼的是,那时候陈里予陷在河水里,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心里想的也许不是求生,而是万籁俱寂之中,不愿再挣扎求救的解脱。
哀莫大于心死吧。他明明那么怕黑那么怕冷,却险些溺毙在无人知晓的夜里,河水冰冷,就此熄灭。
早一点认识他就好了,赶在命运造化弄人前找到他,周全地照顾他保护他,再不济有人陪着熬过苦楚,总好过独自孤身挣扎他不信命的,唯独陈里予的遭遇让他愤慨命运不公,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有天赋有才华,才十八岁,就要经历这么多坎坷烂事,受这么多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冰冷的手才终于回暖,渐渐放松下来。陈里予靠在他身上,不肯抬头,只低低地问他,有没有别的路能走。
怎么走都要跨过这条河,又封道,这似乎是唯一的路了,何况以陈里予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走还是个问题,更遑论绕路江声思索片刻,摸了摸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与后颈,答非所问:小瑜,你相信我吗?
陈里予的思维还有些迟滞,闻言愣了两秒,点点头:信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背你过去,少年语气温柔,却出奇地让人安心,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我,好不好?
于是他又想起从前老师的话来人的思维是单线的,每一帧都只能想一件事,他感知到江声的体温和心跳,思绪被对方可靠的话语填满,似乎就短暂地忘记了恐惧哪怕生理性的应激无法痊愈,他的后背还是被层层冷汗浸湿,会在某一刻冷风吹过的时候喉咙紧缩喘不过气来,情绪却罕见地平静下来,不再畏惧目不可视的黑暗。
少年人身上的毛衣柔软,骨架却坚硬,平稳撑起他流离失所的灵魂,带他跨过创伤与痛苦,落定在风平雨歇的安稳处。江声背起他大概很容易,动作却还是带着近于郑重的谨慎意味,像是背负着一件金贵易碎的宝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闭着眼,将自己埋在江声的外套下,嗅他身上被体温烘热的洗衣液味道,鼻梁偶尔碰到他颈窝,便下意识蹭一蹭,像依赖主人的猫。
说是背他过桥,最后还是一路背到了家门口,被放下来的时候他快要睡着了,还有些舍不得,借着站不稳的借口又贴到人身上,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又想起刚认识的时候,画得有些魔怔了,自己陷入闪回记忆里挣脱不出来,那是江声第一次抱他,克制却温暖,还算素昧平生。
现在已经能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住他,拍拍后背哄他别怕,已经到家了。
心跳却鲜活如初,温暖的滚烫的,一程有一程的心动。
到了,晚上冷,回去早点儿休息吧想看书就再看看,不想看就睡觉,别累着自己。
陈里予低低地嗯了一声,摸索着摘下左手装饰用的戒圈,塞进江声手里,语气无波无澜,懒倦地睁眼说瞎话:给你,太冷了,不想戴。
送戒指是什么意思,多懵懂也该心知肚明的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再不合逻辑,江声也会相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给我吗?甚至有些受宠若惊,那什么时候还给你
陈里予似乎笑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不用还,我有很多,留着玩吧。
有很多,只是恰好今天戴了这一枚,摘下来送给你,就藏了独一无二的隐秘的真心。
他养父母不在家,似乎要搬去医院住几天,体检于是陈里予难得能在回家之后打开客厅的灯,不用轻手轻脚地摸黑回房间。
怎么像灰姑娘,受人迫害了似的他有些自嘲地想着,关上房门,没有听江声的话好好休息,坐在桌前放空片刻,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教辅。
是江声高一时候用过的,习题册,解题步骤依旧简略,大多只写了几笔当事人才能看懂的标注,标准答案的解析繁复,他也看不懂也懒得看,毫无安全感,只好给他的专属补习老师发消息,问不会做怎么办,太难了。
过了二十分钟江声到家,回复才姗姗来迟,把题目拍一份给我。
下一秒微信通话拨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带着让人安心的笑意:就这么挂着电话吧,不会做就告诉我,我给你讲。
七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似的。
陈里予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应了一声,隐约听见电话里纸页翻动的声音,心底最后一点顾虑也安定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台灯光是冷白色,与画室明亮的白炽灯光恍惚重叠,江声仿佛就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几十天里日复一日,无言陪伴他骨子里伶仃无趣的执拗,画画也是,做题也是。
当然没有一蹴而就的奇迹,他也确实不擅长学习,下午学过的知识点已经变得晦涩如初,只能硬着头皮翻书做下去。
所幸有人陪着,长夜漫漫,也能窥见星光。
作者有话说:
学生时代的安全感,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有人陪你做题和随时给你讲题
抱我
第39章冲动
陈里予的基础几乎为零,也没有什么一心向学的热情,好在身边有个成绩好且有耐心的人陪着,又生性执拗,天生趋于完美的性格使然,半听半练地复习了几天,也算坚持下来了。
大概是他身上或好或坏的奇迹已经发生过太多,这一次命运没有给予他什么特别关注,进步也不会像里写得那么一步登天做了张英语模拟卷,一百五十分能考到一百三,还是在不限时间的情况下;此外的科目不要说完整的试卷,连做一套练习题都要人陪着哄着写半天,过程坎坷,正确率也堪忧。
将近一周下来,各科的补习只算将将提上日程不过倘若以过线万岁的标准来衡量,倒也能看见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能忍,不到头痛难忍体力不支就不算累,也不觉得需要休息,除了每天定时定点作画聊作消遣,几乎能一直机械性地学下去,效率与时长算两个极端。如果不学美术,普普通通地读书考学,他大概是勤能补拙的典型代表了。
可那毕竟也只是他觉得,极端情况一天两天尚且没事,持续久了多少会影响精神。于是江声不仅要陪着他学,还要算着时间监督他休息,离开课本和习题去做点儿想做的事,或者任由他靠在肩上小憩片刻,闭目养神。
周六一早,他先前参加的化学竞赛出了成绩,省二等奖,据说能有不少奖金,他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中午走到画室才想起来,便借着这个由头问陈里予,下午有事吗,出成绩了,请吃饭。
陈里予才翻开物理书,正揉着太阳穴做心理建设,闻言抬头扫他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什么成绩?
之前那次化学竞赛,江声道,省二等奖,还能进国赛,不过要去外省集训,我就不去了。
那请我吃饭干什么,又不是没我就拿不了奖
谁说不是,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稀罕这个比赛,江声走到他身后,伸手替他揉了揉紧绷的肩颈,话里带着哄孩子似的笑意,好啦,我就是想请你吃好吃的,连轴转好几天了,休息一下午,好不好?
陈里予看着书上晦涩的公式定理,觉得自己像个写不完作业又被哥哥姐姐骗出去玩的小孩子,江声就是那个带他玩的坏人哥哥,嘴上说着陪他放松,一起不复习,到最后考试成绩出来,他还没有人家一半高。
可他就算写完了作业,成绩也未必能到江声的一半何况学和不学看似由他作主,其实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对方手里,没有这个人陪在身边一步一步地教,依照现在的状态,他自己也寸步难行。
也不是什么励志故事,俗套爱情罢了,读不想读的书和同暗恋对象一起出去吃饭两个选项摆在面前,他心知肚明的,自己根本不会犹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于是他又将课本合上,轻声道,但我看了一上午有点儿头疼,没什么胃口,饭就不吃了,找个咖啡馆坐坐吧。
不用想也知道,以江声的性格,平时十有八九不会去了解什么咖啡馆,陈里予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清静一点就可以,我记得前门往东走有一家,在住宅区,这时候应该没什么人,去看看吧。
江声毫无异议,只负责替他背书包拿东西,像个尽职尽责带猫出门遛弯的养猫人。
两杯榛果拿铁,一小块布朗尼蛋糕,不算正宗,无功无过小甜品店的味道,也算意料之中出人意料的是桌上的另一部分。
浅金色,毛茸茸的一大团,看不出是毛发蓬松还是真的胖,占据了矮木桌的半壁江山。
怪不得招牌上装饰着猫耳朵,原来是家猫咖。
咖啡馆不大,暖气充足,布置成一派温馨的暖色调,除去吧台和桌椅,还四散着各种形状的猫抓板和猫爬架,七八只小猫各占一方,或是懒洋洋地卧在桌椅角落里,被他们进门的声音惊动,才抬头看一眼。
恰逢饭点,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客人,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桌上和小沙发里各躺着一只猫,也不知是谁抢了谁的位置。
陈里予起初对这些小东西颇有些同性相斥的抵触,只是十几分钟过去,耐不住有一只格外黏他的,跳到他身边蹭他膝盖,大剌剌地倒在小沙发上,摊开肚皮让他摸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粗纹理的毛衣蹭起来也舒服。
于是江声就被短暂地忘到一边了,逗逗猫翻翻画册,窗外的自然光透过暖黄沙帘,阳光一般落在书页上,也算忙里偷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倒也没有全然无视,至少他会在江声试图抱其他猫来玩的时候抬头瞪一眼,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对方直到江声回过味来,放跑怀里的小家伙,才算暂且罢休。
连猫的醋也吃,真不知道谁才是猫江声默默想着,有些失笑,脚下打转讨宠的猫不敢看,便只能看他自家的猫。
陈里予的气色已经比刚认识那会好了不知多少,至少嘴唇有了淡淡的血色,皮肤在暖色光线下也不再是纸一样死气沉沉的苍白,低头逗猫的时候眼里含着一点笑意,是对待柔软动物才有的温柔,白玉般修长的手指陷进小猫的柔软皮毛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像帧帧慢放的电影。
不管看多少次,朝夕相处多久,他还是会没出息地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陈里予过分出众的模样心动轮廓干净分明,五官介于清秀与明丽之间,是极具少年气的长相,像画里的美少年点活了,清清朗朗降临人间。
可惜他不会画画,也干不出偷拍的低劣事来,否则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心上人的模样记录下来,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
下一秒画里的人突然开了口,将他从漫无目的的神游里唤回现实:江声
嗯?
我想吃芝士蛋糕,陈里予低头用小鸟玩具逗猫,一边随口道,刚才好像看到了。
其实桌上的布朗尼还一口未动,他只是心血来潮。江声却还是依言站起身,自然而然地帮他去问反正这些近于社交的活动向来不用他开口,看一眼就会有人替他代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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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一仰,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一直凑在他身边的小猫便顺势跳到他腿上,毛蓬蓬地蜷成一团,仰起脸看着他,大眼睛是深邃的黑色,映出碎金似的光来,眼神无辜又专注,在某一瞬间便与江声惯常看他的眼睛恍惚重合了。
于是他下意识去找江声,抬头便看见对方站在吧台前,略微矮下身去,指着菜单上某一行对店主说些什么,浅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和四周温馨柔软的氛围出乎意料地协调他乍一看上去确实是气质温和的人,接触深了才能探知温柔之下的固执与叛逆,不出格不越线,裹在知书达理的教养下,反倒比一味的柔软来得让人安心。
几分钟后江声端着一个小托盘回来,将芝士蛋糕放在他面前,半开玩笑道:您的专属服务看起来比上次在后街买到的好吃,尝尝吧。
陈里予点点头,有些为难地和猫对视一眼,觉得对方没有从他腿上下去的意思,便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说话。
要喂你吗?江声大概真把他当成了小猫,便顺口问道。
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他明明还没有做好这样亲昵接触的心理准备,却还是看着那块蛋糕点了头于是江声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来,神色自若地切下一小块蛋糕,用叉子送到他嘴边。
自然下垂的卫衣领口下有金属的光泽闪过,是他昨晚塞进对方手里的素色戒圈,用一根红绳穿过,项链似的藏在衣服里,明明那里都不太协调,却无端让他心头一动。
江声察觉他的视线,低头扫了一眼,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这个昨晚回家的时候我怕放兜里会掉出来,就戴在手上,进门被我妈看见了,还问我怎么回事来着
陈里予用舌尖抿开蛋糕,浓郁的奶香就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又甜又软地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像某种过分甜腻的致幻毒药。
他听见自己含混问对方,那你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声就笑了笑,贴心地把咖啡递到他手边:还能怎么说?我说是学校艺术节抽到的奖品,反正前两天他们高一高二确实在办艺术节不过说起来,突然给我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后回想起来,他也想不通自己那一秒在想什么或许是被从未经历过的晦涩知识折磨昏了头脑,又或者该归因于过分甜腻的芝士蛋糕,等到回过神来,话已经先于理智说出口了。
戒指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向江声,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握住了手里的咖啡杯不致打翻,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表白
哦对,这章是加更哦,还完债啦
抱我
第40章表白
戒指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那双眼睛就这样望过来,沉黑色,蒙上一层浅淡的暖黄色光,就呈现出宝石质的层层落落的棕褐色,像是沉淀极久的香槟酒,盛着晃动的直白暗示,就那样不容躲藏地递到他眼前。
这不是陈里予第一次说这样模棱两可的、带着些许暧昧意味的话,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看过来可不过对视十几秒,他十八岁前一切悬而未决的心动,就似乎都有了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矮沙发角落里的小猫睡得懵懂,懒洋洋地翻个身,露出柔软的白色肚皮,毛茸茸的。
我是个很没意思的人,他放下咖啡杯,又将腿上的小猫放回地上,轻声道,你也知道,读不好书,没什么前途,还很悲观,不太擅长社交,可能也不擅长所谓的爱,我
江声看着他,第一次欠缺礼貌地打断他说话,像个莽撞冲动的愣头青好像一旦错过这短短几秒的盘桓暧昧,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也找不回这样追问的勇气了:小瑜,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为人处事向来直白又坦诚,问出这样的话似乎也无可厚非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十七八岁假借懵懂说出的话里,藏着多少不经事的贪念、犹豫、顾虑和慌张。
就像他这样看着对方,声音明明还平稳,心跳却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高考最后一门科目交卷前的几秒钟,毫无证据却凭借着直觉填上某个答案的时候,他的心跳也会这样丢脸地一团糟吗
然后记忆与臆想走马灯般闪过,又强作安慰般告诉他,没关系没关系,无论答案如何,问过就没有遗憾了
然后陈里予的声音在走马灯间响起来,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你觉得呢?
江声,少年看着他衣领的位置,眉头略微皱起来,声音不响,在周遭近乎沉寂的安静里,却像平地惊雷,不会有人每天黏着不喜欢的人,我不喜欢和人接触,但不是傻算了,我就是脑子有病。
他还是后悔了。
什么心理准备都还没有做好,也还不到水到渠成的时候,那两三秒鬼使神差的冲动过去,他就后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江声不喜欢他呢,或者没有那么喜欢,还不足以接受他浑身消极糟糕的坏毛病现在改口还能假借玩笑搪塞,总好过未来某一天等到江声看清他尚未自愈的灵魂,对他失望。
猫大概通人性,感知到他们之间浓稠的沉默,怯怯地叫了一声,翻过身来用头顶蹭陈里予的手背。
他的语气太淡了于是直到这时候江声才意识到,这不是冷漠也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绕不过自己的口是心非,也还不擅长像正常人一样热烈地温暖地去表达爱。一生一次的表白尚且寡淡平静,甚至带着针锋相对的敌意,那是不是说明,他平时的淡漠反应之下,也会藏着自己未曾察觉的真心
喜欢怎么不说呢在怕什么,是怕我吗江声深吸一口气,细碎的心疼陡然漫开来,不合时宜的,有些涩。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嘴上说着要陪陈里予变好要让他开心,却还对他无法自洽的思绪放任不管,逼他自己想出个答案来。
安全感缺失,积极情绪匮乏,需要支持引导书里看过的知识,他又不是不知道。答案摆在他面前了,明示到这个程度还要装傻,还要被心底那一点微末的不自信不确定驱使、回到两相折磨的暧昧里,也太不是男人了。
喜不喜欢我啊,他弯下腰,和小孩子般平视陈里予的眼睛,略过对方话里自我矛盾的纠结成分,声音低而温柔,带着些许服软似的撒娇意味,也像哄小孩,现在不说也没事,可我那么喜欢你,可不许讨厌我。
陈里予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哄着反倒有些语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谁讨厌你了
早就心知肚明的,可真的听见喜欢你三个字从江声嘴里说出来,却还是像做梦。
直白的,自然而然的,喜欢他这件事像吃饭喝水又坦荡热烈,给了他几分实话实说的底气。
我只是怕你你才认识我一个多月,看到的都是我还算正常的样子,才会觉得我有可爱之处,他看着咖啡表面残缺的拉花,试图回忆出它原先的模样,借助这样不费脑力的行为转移情绪,但你没见过我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没告诉你的毛病江声,你那么好那么正常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喜欢你,前途一片光明的,你明明能走最简单的路走到通关,何必来招惹我这个困难副本
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很少说这么多话,逻辑混乱的毛病便有些露了头,只能借助些不合时宜的例子来表述想法可他不玩游戏,也不知道有人为了收集闪闪发光的成就,会心甘情愿去招惹一万遍困难本,还乐在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偏偏江声就是这样执拗的人。
怎么会困难呢,江声摸摸他的头发,上前一步,挡住身后店主或猫偶尔扫过的视线,轻声道,已经比一个多月之前刚见面的时候好很多了,会越来越好的小瑜,我不想要什么简单通关的路,只想要你。
陈里予耳朵一烫,垂下视线,赌气似的小声嘀咕道:那你是没见过我半夜睡不着觉撕画纸扔东西的样子
这话让江声鬼使神差地想到猫,咬住逗猫棒狠狠伸爪子挠的小猫,又凶又可爱于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试探着揽住他肩膀,见人没有抵触的意思,便顺势将他搂进怀里。
一站一坐,陈里予的脸颊贴在他垂下的手臂旁,是烫的。
什么都不用想,不用顾虑,他回忆起在书籍资料上看过的案例,试图引导对方绕出纠结的思绪困境来,一半歪打正着一半诚心所向,还是说出了陈里予想听的话,我答应过的,不会不要你的。
陈里予猫似的蹭蹭他胳膊,似乎贪恋他裸露手臂上偏凉的温度,沉默良久才闷闷地问他,真的吗。
江声还是江声,这个让他一分钟想吃三次后悔药的人。
后悔贸然袒露真心,又后悔没有直白袒露到底,还要人哄着说出来。
我能喜欢你吗?陈里予抬起脸,略微歪着头,将脸颊贴在他衣服上,目光沉静又滚烫,像望向心仪猎物的猫或是盯上饭桌中央的烤肉和鱼,又顾忌主人责骂不敢贸然跳上桌的宠物猫,我能说吗?
江声回答他,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放在他背后,虚虚环绕着没有收紧,像个留足余地的拥抱。
你喜欢我就好了,江声说,剩下的我来,我带你走出来。哦对了,还要记得每天开心。
少年眼神清澈,自上而下地望着他,坦诚之下,是他不曾见过的郑重深情。
于是他又想起若干天前的某个清晨,江声在他家楼下等他,宽松的卫衣和运动长裤,满身温和的少年气,阳光晴朗,是同周遭一样薄而暖的金黄高塔与荆棘之下,是他的骑士,王子,他的玫瑰花。
童话俗套浪漫,爱情又何尝不庸俗。
那我要是惹你生气了呢,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恃宠而骄,迟早会失望的现在还能抱一下,等你以后失望了,就不抱我了。
怎么可能失望,那么好看又那么有才华,谁嫌弃谁还不一定呢江声默默想着,伸手揉乱他的头发,道:不会不抱你的,我再生气都会抱你现在可以说了吗,什么都不用顾虑,就告诉我答案好不好,我想听。
有什么好听的
陈里予垂下视线,伸手回抱住他的腰,渐渐收紧,觉得自己活在年少烂漫的花园里,抱了满怀热烈盛放的花。
悄无声息地,回过头来一看,已经疯长到不可收拾了。
他设想过表白的情形若干年后,至少几个月后,在某个他自觉痊愈的午后,画室或是随便什么地方,他会郑重而条分缕析地说出来,打过无数次底稿的,从出生到未来,就像一个月前他将江声从陌生人划归入交个朋友的范畴,又从朋友明确为暗恋对象那样,界线分明,要分出明确的深思熟虑的是与不是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现实似乎与设想大相径庭。
很久很久之后他回想起这一天,想到的依然不是分明泾渭,而是暧昧不清的咖啡香味、毛茸茸的猫尾巴,以假乱真的阳光,还有十七八岁冲动使然、借着一时底气说出的莽撞话。
可冲动使然,似乎也不错。
至少从这一天起,他终于不用再在拥抱对方前想出这样那样的借口,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喜不喜欢,喜欢啊,所以拥抱理直气壮,也顺理成章。
我喜欢你。
抱我
第41章占据
大概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已经很亲近,表白也像走个流程,没有什么雨中拥吻生离死别之类的热烈情节,只有午后真正出了太阳的晴天、醇厚的牛奶和咖啡豆味道,还有猫。
陈里予原本就吃不下多少东西,情绪起伏过一遭便更提不起兴趣了,慢条斯理地吃完那一小块芝士蛋糕,喝完咖啡上半层奶泡浓郁的部分也就饱了。
放下杯子却还是被江声以营养均衡为由喂了两口三明治似乎是这家咖啡馆的招牌,面包片夹培根鸡蛋和蔬菜沙拉,酱汁是酸甜味的,还算可口。
就是吃饭时候身边的小猫总凑过来,兴致盎然地嗅嗅三明治又嗅嗅他的手。不远处店主的温馨提醒传过来,告诉他猫不会真的吃,只是好奇,想和他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站起身,走向窗边宽敞的棉麻质沙发总黏着他的两只猫果然跟过来,灰白条纹的那只窝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垂下毛茸茸的大尾巴来,另一只叼着逗猫棒,蹲在地上用脑袋蹭他手心,逗猫棒上铃铛晃晃悠悠,丁零当啷响。
江声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身旁,接收到他略显苦恼的眼神,心下了然,替他接过小猫嘴里的玩具,极有耐心地支着下巴陪猫玩。
交往第一天,男朋友坐在身边却去逗别的猫,算不算移情别恋陈里予鬼使神差地想着,又觉得他这醋吃得过分该不该吃猫的醋这件事另说,他明知道对方的本意是替他解围,却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好像有点儿不讲道理。
然而几分钟后他还是忍不住放下手机,转头对江声道:能帮我找本别的画册来吗?
行啊,江声头也不抬,话里带着惯常的笑意,想看什么?
于是他下意识将那笑意与逗猫这件事联系起来,酸涩的不悦便加重几分,忍不住抬手拧了一把江声的胳膊,不重,却能把对方转移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随便什么都行,快去。
江声对他向来有求必应,闻言也不沉迷逗猫,应了一声,把逗猫棒放到他手边,起身朝书架走去倒是那只小猫意犹未尽,跳上沙发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睛是海一样的蓝色,又大又圆,衬着白净的毛发很是漂亮。
他就低着头,和猫对视许久,有些苦恼地弯了弯嘴角,伸手去摸小猫的头。心里想的是得和小东西商量商量,不要总黏着他的男朋友,又觉得和猫对话太过荒唐,只好作罢,试图用眼神传达思想。
也不知道对方猫咪有没有看懂,不过等到几分钟后江声回来,小东西确实放弃了逗猫棒,玩累了似的跳过陈里予的腿,在远离江声的那一侧卧下来,贴着他睡觉。
江声递给他一本硬壳精装的画集,中国山水画的,不算他擅长的领域,倒也有兴趣看一看手上还拿了另一本封面简洁的,打算留给自己打发时间,他扫了一眼,似乎是讲花卉养殖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于是一人一本书,又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同之前不一样的是,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靠在对方身上,翻两页便转头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里,拐弯抹角地讨个抱了。
江声就伸手环过他后背,轻轻拍两下,歪过头,用脸颊蹭蹭他前额的头发,动作亲昵又自然,恰到好处地让他心痒。
还是有区别,心安理得才最明目张胆,不用再顾忌越线与否。骨骼里的红花刺槐疯长出头,遇见阳光又盛放成各式的花,甜腻的烂漫的,明晃晃地包裹住他,装点他锐利的依赖欲、占有欲和口是心非的深情。
他是天性浪漫的人,骨子里藏着艺术家的俗与雅,却错失了良好完全的感性成长,以至于发展成如今这样矛盾的个体,无意识的撒娇依赖都浮于表面,内里还是盘错荆棘般不堪的贪念,滞涩的匮于自然表达的情感喜欢进骨子里了,也很难像常人那样表露出平和温暖的感情,更遑论为伴侣提供所谓积极的情绪价值
比起蜜糖来,大概更像裹着糖衣的毒药,披一身柔软长毛、爪牙却尖利的脾气不好的猫。
于是他的爱也极端,要天天看见日日陪伴,要圈占对方终身之久,用过分频繁的拥抱来填补缺失的安全感。
他不确定这样剖白之后,他们的关系是否能真的如想象般长久,毕竟他的性格和情绪不算正常,爱也不正常但以他对江声的了解,这个人说过的话鲜少食言,至少以后他不用一个人不着门路地摸索自愈了,会有人陪他。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也许他也犯不着纠结这么久,执着于求一个尘埃落定水到渠成可活着原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哪里来这么多早知道呢。
已经很好了他默默想着,转身靠近江声怀里,嗅着人衣领间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又在心底补上一句,其实一直很好。
午后三点过半,店里的人渐渐多起来,陈里予合上画册,意犹未尽地摩挲着精装封面,看向江声:回学校吗?
江声看了一眼钟,有些为难:不早了,晚上还要回家吃饭一起回我家吧,吃完还能陪你做会儿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无不可,如果还没有真的在一起,陈里予大概会欣然前往但恰好撞上这一天,合乎情理的上门蹭饭也微妙地带上些许见家长的意思。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偏偏对上江声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来,犹豫片刻,才改为一句迟疑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带同学回家吃饭而已,我妈挺关心你,平时也催我多带你回去来着,江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抓头发,补充道,放心,不留你过夜,时间差不多了就送你回家。
陈里予的关注点却似乎不在这上面,伸手挠着小猫的下巴,头也不抬随口问他:同学?
说罢又掀起眼皮,清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底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于是江声的耳朵陡然一热,脑海里模糊的念头闪过去,又被他强行拽回来,嘴里连忙撤回道:不是同学
那是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真像小猫。
宠物猫,女朋友,投喂对象心底浮现的名词似乎都不太对劲,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看了这么多书,词汇储备却还是匮乏。沉默几秒,江声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答案,献宝似的欣喜补上:喜欢的人。
在一起之前陈里予就受不了偶尔冒出来的直球发言,总觉得这样过分直白的情话比弯绕暧昧还要让人心跳脸红,只是没想到摊过牌也表过白了,自己居然还是对这样明目张胆的喜欢毫无防备,只能心情复杂地垂下视线,把画册重重塞进他怀里:知道了,走吧。
绕回学校拿了书包,走到江声家的时候刚过四点,他父母还没下班。
南北通透,落地窗宽敞,这时候不开灯,客厅便恰好被临近黄昏时候暖黄的阳光铺满;门口玄关处换了新的扩香,木质调,散开后有浅淡的果香,温馨又甜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声替他倒了杯温水,又问他吃不吃水果,招待自然又周到,看得出是小时候家里常来客人、要替父母招待一二的那种孩子最后切了一盘橙子,才放下便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是江声母亲回来了。
嗯?江母看见陈里予,怔了片刻,又想起什么来,笑着朝他打声招呼,是小陈啊,吃过饭了吗?
身边的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小声说阿姨好,声音都在发颤江声只好接过话茬,借着衣料遮挡伸手拍了拍人的后背,权当安抚:没呢,来咱们家一起吃,妈,考验你技术的时候到了。
行,想吃什么,江母放下包,去露台洗手浇花,一边问道,原本打算做玉米炖排骨,昨天新到了腊肉,还想试试做煲仔饭来着。小陈同学呢,有忌口吗?
陈里予想说自己吃什么都行,话到嘴边又被人拦住。江声替他报了一串菜名,一字不差,是刚认识时候他赌气告诉对方的忌口不吃葱蒜不吃香料,不吃带皮的鱼肉和肥肉内脏,偏好清淡甜口末了又补上几样菜品,确实是他平时偏好的,大概是江声和他一起吃饭久了,暗中观察的结果。
江声一家都擅长照顾挑食儿童,天赋点满了似的,他母亲还能自己动手做,比他强了不少。江母把他当成小客人看待,又心疼他家里没人照顾,嘴上说着多一个人多做一道菜,最后还是补齐了满满一桌,荤素搭配的,外加一锅煲仔饭。
他父亲加班不回家,餐厅却也不显得空,像是被食物的浓郁味道填满,暖气充足,电视里轻松喜剧的音效时时响起,就足够热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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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
第42章亲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桌吃饭的时候有长辈在场,看得出陈里予还是端着情绪,吃相比以往还要斯文,脊背绷直,一言不发最寻常的家常菜也像在吃高级西餐一般,明明就坐在身边转角的位置,却像隔了一重宇宙。
他家其实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客人不说话,极守礼节的模样,主人家也不便太张扬。江声的母亲读儿童心理学出身,结婚后在家附近一所幼儿园做老师,平时同小孩子打交道惯了,隐约察觉陈里予的童年经历大概不一般,便有意避开了大部分家长会问子女同学的问题,也没有问他来这里蹭饭的原因,除了诸如平时江声没欺负你吧江声上课有没有认真听,他要是不乖你就给阿姨打小报告之类的玩笑话,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四菜一汤,家常的红烧茄子、空心菜、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炖到浓白的玉米排骨汤,还有腊肉油亮、酱汁香甜的煲仔饭陈里予那份忌油少肉,特意加了青豆和玉米粒,又放了火腿肠片,倒像是改良版的杂菜焖饭。
味道是不用说的江母平素没什么爱好,除了看书点香,就是待在厨房琢磨菜色精进厨艺。一桌菜称得上色香味俱全,是陈里予从未尝过的温暖烟火味道,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顿饭都不一样,比儿时在酒店宴席上吃过的、菜名足有十余字长的所谓佳肴还要让人心满意足。
江声就陪他默默地吃,偶尔抬头看一眼,欣赏心上人精致好看的侧脸。陈里予面无表情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某种近于沉寂的悲伤情绪,一闪而过,像是心底长久存在的忧郁情绪没能藏住,露出流动活水间未化尽的碎冰来不期然与他印象里神情清冷的少年重合,精美的漠然的,金箔玉雕一般,拒人千里之外。
这似乎是让他初见动心的人,但又不全然是确实好看也确实惊艳,寻常饭桌上偶然一瞥,也能让他险些囫囵咽下骨头。但真的提及心动二字,他最先想到的还是陈里予被他逗笑的样子,嘴角弯起来,眼底闪动着柔软又鲜活的笑意,像晴天夜里波光粼粼星辰散落的海。
冰川消融,春和景明,就长出各色的花来。
陈里予饭量不大,和长辈同桌吃饭倒是很乖,不挑食也不用人看着哄着,自发自觉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饭,外加一碗浓白的玉米排骨汤江声默默看着,颇有一种自家孩子终于懂事的欣慰,然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陈里予也不是小孩子,当然能自己吃饭,平时却还要他照顾,大概也算一种依赖欲催生的撒娇行为。
傻笑什么呢,下一秒他亲妈就看破了他的异样,夹给他一筷子空心菜,放下碗道,明天还要开个会,我先写材料去了,一会儿吃完把碗洗了小陈同学多吃点儿,饭不够锅里还有,让江声帮你盛。
和陈里予说话的语气就同他完全不同江声无话可说,嚼着清炒空心菜目送他妈回房间,也放下碗筷,转向陈里予道:吃饱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点点头,终于能放松些许,长长地松了口气,把吃空的碗筷推到他面前,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去吧,洗碗。
家庭地位,江声煞有介事地感叹一句,起身抱着空碗走向厨房,临走前补充道,还记得我房间在哪儿吧,先把之前没写完的题写了,有不会就先放着,等我等我洗完碗来给你讲。
像极了家庭主妇,照顾周全,任劳任怨。
他几乎能想象到以后和陈里予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模样了,不用说也知道,一地鸡毛是他的,鸡蛋都给对方,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可谁让他乐在其中呢,做饭洗碗也没关系,他乐得赚钱养家,供陈里予画画,做他喜欢的浪漫又不落俗套的事,只要他一直开心就足够了。
诚然,小情侣一起写作业,能从头安分到尾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陈里予身上不可能。
江声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才写了三道题,其中两道是不会的,另一道歪打正着做出来,答案还没写全。于是江声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己的书包,先走到书桌旁给他讲题,手上还带着柠檬味洗洁精的味道,同书页墨水味道糅在一起,倒也不难闻。
陈里予吃饱了饭没什么精神,坐不住,就枕着胳膊趴在书桌上,看看题又抬眼看看江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像极了上课开小差还要打扰老师的坏学生要学的也是他,学不进去的也是他,毕竟不是诚心喜欢的事,在晦涩复杂的题目与知识点前,他的心思还是忍不住转移到江声身上。
等对方讲完一题,他才收回视线,往左偏了偏,额头抵上江声撑着桌面的手臂,问他,我们这算不算偷情。
声音很轻,拖着暧昧的气音,隐秘的柔软的眼底盛着晃动的光,自下而上地看向他,就直直看进了他心里。
江声被他看得心痒,陡然满溢的情感里还掺杂着破碎的公式数字,乱七八糟一股脑涌上来,就轻而易举击溃了理智防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头发,忍不住低下头去,循着本能在那揉乱的额发间落了一吻。
陈里予肩膀一僵,下意识推开他,奓了毛似的往后一缩:你干什么?
原来冲动远不止于拥抱或名分,他心知肚明的,除此之外,还有更多。
江声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连忙道歉,眼里滚烫的深情还未散去,歉意便显得愈发可怜,甚至带上些许真诚的无辜意味陈里予一对上他的眼神,心头无所适从的情绪便软了大半,某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冒出来,谴责似的质问他,都在一起了,亲一下又怎么了
对方却全然没有仗着既定关系欺负他的意思,又认认真真说了几句对不起,真怕他生气似的,试探着伸手碰碰他肩膀,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才绕到他身后来抱他,动作温柔,像讨好。
不用道歉,我陈里予深吸一口气,还是说不出可以亲没关系我只是没经历过有些害羞了之类的话,只能转过身,把脸埋进他怀里,用肢体语言表示原谅他了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关系。
就这么蹭了不知多久,他才随着对方逐渐平静的心跳恢复了常态,直起身来,轻声道:写作业吧
江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还是愧疚,沉默片刻才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嗯,没关系,是我冒昧了慢慢来吧。
卧室只有一套书桌椅,让给陈里予坐了,江声便只能去床头柜旁将就他才冒犯过人家,一时半会也不敢去和小猫分享书桌身高腿长的男生,坐在地上蜷成一团,低着头写字,看起来有些委屈,像大狗狗,陈里予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起对方先前无辜的眼神,可怜又好笑的,便忍不住伸出手,越过椅背去戳戳他:出去搬把椅子进来,一起坐。
这算是真的原谅他了江声诶了一声,像个终于被小猫主动宠幸的铲屎官,开开心心起身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没有一直静心写题的耐性,看一会儿写一会儿,就要休息几分钟,听着江声翻书写字的声音没由来地烦,忍不住又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把习题册推到他面前:这题不会
江声果然马上放下笔,偏过头来看他圈出的题:这个啊,要先联立方程式,消去一个未知数,然后用另一个未知数和有关的参数去解题,就是带入条件,分两种情况讨论,然后
听到第二个然后的时候陈里予干脆利落地放下笔,半是赌气半是开玩笑地丢给他一句不写了,转身朝向江声的方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近来江声对他讨抱的信号接收得愈发迅速,想了不到半秒就上道地倾身去抱他。陈里予的手拢在他颈侧,默然感受脉搏蓬勃跳动的起伏,忍不住贴上去,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他:喜不喜欢我啊?
只要对方是江声,他索求安全感就从来不会落空。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为什么喜欢?
为什么对方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片刻才回答他,一开始是因为长得好看,也不全是,就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后来慢慢觉得你经历过太多事了,很心疼,想照顾你,再后来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每天朝夕相处,不知不觉的,等回过神来,早就喜欢上了
现在才来问这些似乎有些晚了,可他还是想问,比起索求答案,似乎更像小情侣间没事找事的撒娇:回过神来是什么时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查户口呢?江声扣住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小小抱怨一句,却还是如实回答,我也说不清,可能是那天被关在综合楼里,也可能再早一点儿,反正每次你抱我的时候我都在想,完了,心脏要跳不过来了,我走了谁照顾你呀其实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好像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可听人真的说出来,语气温柔,心跳滚烫,他才终于能相信,过去一个多月里经历过的真真假假的更迭,终究是个好梦。
他似乎听见陈里予笑了,就忍不住问他,那你呢。
陈里予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猛地听见房门被人扣响,一惊,下意识推开江声,落荒而逃般狼狈地后退一截,椅脚划过地面,摩擦出突兀的动静来。
是江母给他们送来两杯温牛奶,又问江声:对了,小陈今天还在这儿住吗,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
陈里予就默默听着,有些恍惚,臆想中梦境般明晦不清的灯光散去,原来眼前还是素净的白炽灯,和白纸黑字晦涩难懂的数学题。
他听见江声替他说不用,说他今晚回家,明天还要画画,这里也没有纸笔。
那你送送人家江母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哪天不送,江声接过牛奶,放到陈里予面前,做贼心虚似的匆匆应道,放心吧妈!
牛奶是温热的,很能抚平略微冒头的情绪。陈里予端起来慢慢地喝,低垂着眼睫,睫毛略微颤动,恰好挡住视线。
什么时候走?完成任务般一饮而尽,玻璃杯见底,罕见的失态也恢复寻常,也不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不过七点过半,和他们以往拖磨到临近半夜的常态比起来,早得出奇。
江声却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笑着地抬头看向他,像偶尔心血来潮、不怀好意去逗猫的主人也装不出坏人的样子,说着逼问的话,语气却温柔:还没告诉我呢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嗯?抱我
第43章喜欢
那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嗯?
除了同美术相关的东西,陈里予对其他事物的记忆里都不算好,偏偏思及与江声有关的场景来,又能回忆起许多。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毕竟不是数学题,不是过程顺承流畅,就能求得个明确结果的。
诚然,他能确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个还算明朗的下午,黑板前课桌旁他还没有动心,这个眉目俊朗、阳光似的少年在他心里,也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昏晦的印象。
当时他还处在某种长久消极导致的麻木悲观里,思绪都是迟滞的,偶尔转动一点,想起的也是写有色弱二字的检查单、养父母漠然签署转学协议的背影,夜色沉沉里扼人咽喉的冰冷湖水,还有这十余年里常常在他心头恍惚闪过的、儿时或明亮或黑暗的记忆。
像个生生不息的噩梦,缠绕徘徊,蒙住他的视线,不给他喘息的余地那时候他从来没有与人交往的期望,更遑论什么感情。一个人的思路别牵扯上别人,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这句话,魔咒似的,刻进他灵魂里。
幸好他是个矛盾的难能自洽的人,认识第一天被人抱一抱,又动摇了。
也许是因为对方太过温暖,像他母亲也像臆想中某个平行世界的他自己,恰到好处地补足了他缺失的积极情绪,后来他居然无可救药地对江声产生了期待,从其实说两句话也无可厚非到可以交个朋友,这个人像什么毒药似的,轻而易举击溃了他所谓的原则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冷惯了,既无所适从又还趋向温暖,依赖欲使然,那株名为暗恋的红花刺槐终于长进他骨骼里,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真要给这场疯长找个节点,那大概也是被关在旧综合楼里的那晚吧。他分不清那该归因于吊桥效应还是水到渠成,只记得对方的怀抱是烫的,后背因为奔走交集出了汗,呼吸很急,却还是耐下心来语气温柔地哄他,一步一步,牵着他走出阴湿黑暗的回忆,回到明亮的灯光下,夜空晴朗,流云缓行,是他未曾见过的鲜活景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喜欢吗,算吧。
只是他太矛盾了,明明动了心,却还陷在自我否定的怪圈里,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白心迹现在回想起来,许多纠结徘徊都像他想得太多,可他心知肚明的,哪怕已知结果,再从头来一次,他还是会口是心非,也还是会徘徊思量。
他看到过江声草稿本上写满他的名字,撞破过床头柜里为他收集的一片宇宙,明知道拥抱时候心跳加速的不止他一个人,少年人心绪莽撞,总有藏不住的破绽与不自知的越线痕迹就算这样他依然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总想再等一等,等到他自愈等到对方全然了解他也接受他如果不是一时冲动,被藏不住的感情冲昏头脑,他们现在大概还保持着模糊不清的暧昧关系,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两相试探吧。
幸好幸好,他还有冲动的能力。
记不清了,半晌,陈里予看着窗帘缝隙间漏出的路灯光,终于开口道,可能是很久以前吧。
江声却不依不饶,要把坏人装到底似的不让他走,歪着脑袋看他,眼里盛着笑意,是十七八岁男孩子惯有的天真和狡黠: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嘛?
平时再阳光直率不过的人,谈起恋爱来原来也会撒娇无师自通的,反而比刻意为之还要让人心痒。
陈里予对上他的眼睛,脸颊无端有些发烫,想挣又挣不开,只好别开视线,没好气道:没你早问什么问,现在喜欢不就够了,找打吗?
恼羞成怒似的。江声第一次见他这幅害羞又凶的模样,联想到被调戏急了伸爪子挠人的猫,心口软成一团,忍不住伸手去抱他,借着一站一坐的姿势将人搂进怀里,圈着对方清瘦的腰,舍不得用力,只亲昵地蹭了蹭意料之中地激起了对方反抗,陈里予姿势别扭地推他肩膀,一连甩给他五六个滚字,耳根通红。
江声舍不得再欺负他,终于松开手,抬头看了一眼钟:现在走吗?还早。
事实如此,可陈里予总觉得静不下心来,又怕被江声母亲撞见,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今天不想学了,早点回去睡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情有可原江声巴不得他学会劳逸结合,闻言点点头,站起身:那走吧,送你回去。
这就算交往的第一天了。咖啡馆,猫,以假乱真的阳光,满桌饭菜和台灯下晦涩难懂的数学题,再寻常不过的日子里糅进一抹暖色,便蔓延到他本该黑暗空茫的余生。
光与色有所不同,色彩会随着时间流逝氧化褪去,也会在蔓延过程中变淡消失,但光不会只要江声始终在那里,前路漫漫,这就是他的光。
到家之后他的心情反倒出奇平静,爬上阁楼去画了半幅画,又坐回书桌前,慢慢看了几篇课文。
现在他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和江声挂着电话,说些问题和讲题之外的话了睡觉之前说声晚安,没有兜兜转转的理由,光明正大,想说就说了,还能撒娇似的补上一句,除了晚安就没有别的话吗。
有,当然有,江声在电话那头恍然大悟似的,喜欢你。
陈里予靠在床头,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弯起嘴角,用极低极低的气声说:嗯,我也喜欢你。
太俗了。原来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对谁说出这么甜腻又俗套的话来,像所有陷入热恋的正常人一样乐在其中。
夜里他不出所料,做了同江声有关的梦梦里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又不尽然,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走下讲台,出奇坚定又目标明确地朝对方走过去。周遭阳光浓郁,云朗风清,梧桐叶被风拂动,磨蹭出细碎的响动来。
那个坐在最后一排落了单的男孩子撑着下巴对他笑,蓝白条校服,浅色卫衣,袖口随手挽上去,露出手腕上一圈细细的红绳,还有那枚他送的银色戒圈。
江声不问他从哪里来,也不问他叫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走到桌前,才温声对他说:小瑜,你终于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意温和又明朗,像邻居家好说话的大哥哥。
你认识我?他听见自己这么问对方,语气却不是记忆中死水微澜的淡漠更像他小时候惯常说话的语调,话音略微扬起,带着讨人喜欢的天真意味,面对陌生人也毫无怯意,是被自幼被宠爱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的率真自然。
江声点点头:认识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陈里予打量他片刻,摇头道:谁?
他们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江声就哄孩子似的唬他,无劫无难,要形影不离一辈子的。
如果故事的开始能这么干净美好就好了,没有创伤也没有痛苦,同龄人里格外出彩的两个人,就这么平和地相识,相处,形影不离,共度余生。
摊牌之后陈里予愈发铁了心地要和江声一起留在省内读大学,考临近他志愿学校的那所美院,自己听不懂的课又怕耽误对方,就独自一人去教学楼顶层尽头的空教室里自习,逼自己硬着头皮做题,按照江声陪他一起整理的解题步骤往里套,偶尔灵光闪现,还能凭着直觉做些变通,一来二去,高一两学期的基础题他已经能做到及格了。
午休和晚自习如果没被安排某科任务,两个人还是会去画室,临近十一月初的月考,复习节奏快起来,江声只好忙里抽空地替他补补知识点,等晚上各回各家写完了作业,再熬夜连麦讲题。
即使这样,他还是很有耐心,有条不紊地做完自己的事,剩下的时间全留给陈里予,看起来如常轻松,甚至乐在其中似的,心情总是很好。
偶尔讲快了,被陈里予半开玩笑地瞪一眼,又乖乖认错,从头开始再讲一遍,语气明朗,只是有意逗人一笑似的,会刻意将话音拖得很长,像极了在一起之前并肩走,他记不住要放慢脚步被陈里予掐了胳膊,就索性将自己放慢成四分之一倍速,等着小猫来张牙舞爪地凶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就用笔尾戳他手背,让他好好讲,眼底闪动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又还要故作镇定,绷起嘴角。
学累了也会烦躁,怎么都看不进书,烦得想抓头发。江声就哄他,借着独处的机会明目张胆抱他,挺俊的鼻梁磨蹭他脖颈,声音软软的,带着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独特磁性:小瑜乖,不看了不看了,休息一会儿,已经进步很多啦。
陈里予就顺势黏进他怀里,猫似的小声抱怨,说要多抱一会儿,太冷了。
在一起前常找的借口,江声也不戳穿,就摸摸他的头发聊作安抚。
之后陈里予会放下笔,去一旁画画算练习也算消遣,画九十月份刚入秋时候的梧桐树,一面玻璃窗围出明朗的天和薄云,还有窗户角落由青转黄的不知名的树枝树叶;又一次画了一条河,也许该称之为江,江面平静,无波无澜,映着浓郁的金色暖阳,泛出波光粼粼的色彩来。
江声问他在画什么,他便歪过头,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你猜
他在画江声。
细细想来,这个人的名字其实很有画面感,浑然自成一派景象不同的人看来大概会联想到不同的风景,在陈里予眼里,春江水暖,阳光和煦,大概如此了。
高三之后走读生不再强制上晚自习,于是两个人偶尔也傍晚离校,去江声家蹭顿晚饭吃。他见了江声父亲,是个高大挺拔、面容却慈祥的中年人,穿工程师一行常见的格子衬衫,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和江声一样的好脾气。
偶尔也趁傍晚开校门那几分钟去学校后街买小吃,五花八门地带回画室里,让陈里予自己选不过一周也不会超过两次,也不能耽误正餐,小吃毕竟不算健康,吃多了对胃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咬着蛋挞做题,酥皮细细碎碎掉下来,就一股脑扫到江声的作业本上,没事找事似的,还偏要当着本人的面,像是挑衅。
江声对此毫无意见,顺手用纸巾擦掉包起来,默默想着下次记得蛋挞要买整盒,留着空盒子给小猫接碎渣。
后街的冰淇淋泡芙好吃,五点半恰好出炉的流沙奶黄包也好吃,陈里予喜欢不放酱料也不加辣的铁板豆腐,原味豆腐煎到两面焦黄,少油,撒一点点盐,是独特的癖好还有街巷尽头的双皮奶,撒细细的饼干碎,他这么洁癖又挑剔的人,也能独自吃完一杯。
他就这么渐渐融入人间烟火里,学会了怎么吃叉烧包又不弄脏嘴角,也开始对某种甜点产生心血来潮的食欲,撒娇似的要江声去买,眼角弯起来,闪动着伶俐又鲜活的笑意,像万圣节不给糖就捣蛋的小孩子。
却还是会有不想吃饭的时候,譬如食堂菜色恰好不合胃口他的口味被江声母亲的手艺养刁了,就有些看不上食堂油腻无味的饭菜,还要江声哄孩子似的喂他。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积累了喂猫的经验,又或者该归因于两个人相处久了,江声也渐渐摸索出了对付他的门道,总是有办法哄着他乖乖吃下去。
哄人喂饭的确有一手如果能正常地娶妻生子,大概也会成为一个好爸爸。陈里予想到这里便有些酸,狠狠咬下一块胡萝卜,又皱着眉故意挑刺,问江声是不是故意给他喂不吃的东西。江声莫名其妙地揉揉他头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不吃胡萝卜呢?
陈里予哼了一声,心想他才不要让这个人娶妻生子,这么好的人被他缠上了,也活该缠一辈子。
晚饭之后如果不回家,他们也会去操场上走走。其实天气转冷,风又刺骨,即使有太阳也临近黄昏,已经没什么人再去操场了,可大概刚刚交往的小情侣都会做些蠢事,只要和对方待在一起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走得很慢,聊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多半是江声在说,陈里予啜着牛奶安安静静地听他很乐于了解对方生命的前十七年里他来不及参与的故事,关于江声小时候捡到的猫,生过的那场大病,病愈后为了保持健康坚持锻炼,初中就能做十个引体向上,还有初二那年第一次收到情书,是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写了诉说喜欢的话却没有写他的名字,以至于他把那些过分优美煽情的句子当成语文理解的答案,还认认真真去对照了当晚的作业,觉得这么解读不太合理,重新给人写了一份贴回原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结果无需多言,女生以为那是他委婉的拒绝,非但不讨厌他,还歪打正着地觉得他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一心专注学习没有早恋的世俗凡心,默默以他为榜样,中考超常发挥,考去了一中
陈里予就扫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你还记得是粉红色便利贴呢。
江声当然急急忙忙撤回,又转身来哄他这是后话了。
就这么过了一周,周五的时候陈里予已经学完了高一的内容如果只是以及格为目标的话该开始学高二文理分科之后的东西了。
这周六下午安排了数学测验,傍晚才放学,陈里予试着做了做,没交卷,测验结束之后让江声替他看看。
正确率低也无可厚非,毕竟基础确实薄弱,不过至少做出了几道基础题,计算题也有一道全对的,都是高一的内容,至少说明陈里予的确学进去了,也能独立做出些题目了。
头疼吗?江声只给他做对的题目打了勾,便放下红笔,问道,这次做那么多题,有没有不舒服?
陈里予想点头,斟酌片刻,还是道:没有,比之前好多了。
对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伸手轻柔地摸了摸他后颈,像在安抚自家刚乖乖做了检查、满心委屈却还是配合医生的小猫。
陈里予粗略地看了一眼答卷,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抱我
第44章蛋炒饭
陈里予还是答应了吃江声做的饭平平无奇的蛋炒饭和番茄蛋汤,饭里放了火腿丁和豌豆,勉强算荤素搭配。
乍看无功无过,只是饭与蛋粘在一起,黏连成不均匀的黄白小块,豌豆有些糊了,汤倒是不错,不过有些熬过了火,比起清汤来更像什么番茄蛋羹陈里予支着下巴,视线扫过桌上的大碗小碗,在心底里松了口气。
和江声母亲的手艺毫无可比性,但至少不像他说的那样至少勉强能吃他惯常谦逊,说出的话很少给人过盛的期望,却又总指向惊喜。
吃饭吧,江声递给他一双筷子,在他对面坐下来,有些心虚道,我尝了还行要是不合口味的话,就点外卖好了。
其实没什么合不合口味,江声做的他总会吃陈里予点点头,尝了一口:确实无功无过,除了淡一些,对他来的也正好。
他素来食不言寝不语,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吃也不例外,倒是在江声家里吃过几顿饭,有些习惯了周围热闹的电视声,现在陡然安静下来,还有些怅然若失。
于是在吃饭的间隙抬起头,略略打量四周,不期然瞥见了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从前未曾察觉的、挂壁电视一侧的一小面照片墙。
二十几张,一半是风景花卉,另一半就是人。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江声江声小时候抱着猫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拍的穿正装的证件照,还有大概是初中时候才开始窜条长高、随手拿着获奖证书在学校大门前的摆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格迥异的十几张,色调也各不相同,排列在一起却呈现出极具生活气的美感来。陈里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其中的几张被单独排在一侧,似乎自成一组。
极干净的白色背景,缀着一小片晴绿色,是穿着病号服的小小的江声第一张侧对镜头,独自靠在病床上发呆;第二张面无表情地转向镜头,似乎有些茫然;之后的几张便是他意识到被人拍摄,又惯常温和地笑起来。
哦,这个啊,江声注意到他在看什么,主动开口解释道,这是那天做完检查知道要住院,有点儿懵,毕竟不能上学了但怕我妈难受,还是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假?
陈里予摇摇头,听见自己说不假,语气却有些干涩他隔着照片,第一次在江声眼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痛苦与茫然,苦涩的迟滞的,像一潭不见底的死水,越过数年,毫无征兆地灌入视野,淹没了他。
原来眼前这么明朗的一个人,也曾陷入过与他他类同的境地
他被过往的种种经历打磨得共情单薄,麻木惯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到怜悯他人的滋味,心底最柔软的位置被轻轻触动,眼眶便有些发涩。
他其实不知道江声具体生过什么病,聊天时候很少追问,零零碎碎的信息凑起来,也只知道做过一场对孩童来说不算小的手术,曾经卧床修养一年江声通常只给他讲那一年里看过的书读过的故事,有时候也讲讲自己的事,却唯独避开病名病因,没有明说,大概不想让过往的消极情绪影响到他,过去也就过去了。
事已至此,不该好奇的可他乍一与照片里小小的江声对视,心情便陡然复杂起来,比起好奇更像是心有不甘,想问那究竟是什么病,能让这样明朗乐观的人目光晦暗,露出让人心疼的痛苦来。
江声愣了愣,挑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番茄夹进他碗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太小,爸妈瞒着我,我还以为是什么不治之症呢,中考结束那会儿还自己偷偷跑去检查,结果大夫说我健康的很,问我是不是想骗假条不过后来想想,也就是严重些的胃病吧,做了个切除手术。
胃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江声看着眼前的饭菜,心情复杂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妈后来开始研究做菜了不过现在她手艺那么好,大部分原因应该还是想做给我爸吃。
怪不得江声会这么关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管着他一日三餐还主动给他带早饭,也不让他常吃垃圾食品,连那晚知道他曾经失足落水的时候,第一反应也与所谓的自杀或跳河无关,而是关注点奇怪地指向了怎么能不吃饭呢
陈里予心下了然,混着酸涩咽下嘴里的蛋炒饭,一边听他回忆从前住院时候的生活最开始不能吃不能喝只能输液,后来吃能流食了,一天三顿都是粥,熬了一个多月才吃上饭。
听说别人能吃饭就算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我那时候还小,对有些药物不耐受,术后感染过,恢复得也不好,江声顿了顿,继续道,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儿烧坏脑子,最终还是卧床养了一年别看我现在还是高三,其实是我小学跳过级,正好抵消了。
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像在讲什么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江声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怕他担心似的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没心没肺的,早就痊愈了。
说罢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问他:对了,这个不难吃吧
似乎比起不好的过往来,还是眼前人的喜恶更加重要。陈里予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认知戳了一下,低头看着面前黄白一片的炒饭和浮着零星清油的汤,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点点头,第一次急于证明或是安慰什么似的,扒了一大口饭,脸颊鼓起来,与素来矜持又优雅的吃相截然相反,偏偏神情认真,墨黑的眼底映了光,亮晶晶的。
可爱过头了,像什么乖乖吃饭的小动物。吃慢点儿,江声被这样异样的反差弄得心口一软,又怕他吃得噎住,连忙道,哦对了小瑜,你晚上有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意识到有些不对,又补上一句:高一基础题学得差不多了,得去换本教辅,也顺便看看之后两学期的,附近就有书店,没事的话吃完饭去看看吧。
明明是顺理成章的话,说得却暗暗心虚,像什么心怀不轨的邀约可他确实有私心,也无可辩驳。
陈里予对去书店买教辅没什么兴趣,却愿意为了他在十一月的夜里出一趟门,尤其是这时候才听完他过往的病痛,难得心软,敛下脾气来,几乎称得上予取予求。
大概因为有了行程安排,这顿饭也加紧了进程。江声还是依照惯例打开了电视,播转到动物世界,让讲解声与风声取代了交流。
所幸碗筷不多,洗碗也快。吃完之后陈里予坐在原位消食,安安静静地转过头看动物世界,江声就递过去一小罐酸奶,问他夜里降温,用不用添一件衣服。
不用,早去早回,陈里予看了一眼天色,恹恹道,我不怕冷。
以前讨抱借衣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江声总觉得自己参透了什么个中秘密,心情微妙地点点头,转身洗碗去了。
书店在离江声家一条街的距离,三层楼,比起书店来似乎更适合称之为书城教辅区辟在二楼一角,却延伸了将近半层,分门别类摆放着各色教材教辅,是陈里予不曾见过的壮观。
周六晚上,这片区域人还不算多,倒是隔壁的儿童读书区嬉闹吵嚷,门口还站着不少家长。他们要找的高中教辅在最西侧,江声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上楼便径直走向某几排,把人带到挂有高一科目标示牌的书架前。
陈里予自认为他对文化课学习已经很上心尽管他并不喜欢江声对此似乎比他还要上心在意,且比他了解得多,知道该怎么补习以求效率最大化,低着头耐心比对每本教辅的内容,做着与不远处某个带孩子来买书的家长同样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长同样认真,孩子却各有各的调皮。陈里予对扯衣服或是大声喊叫没有兴趣,只是默默窥看对方认真挑书的侧脸,丝毫不关心自己未来要做的题。
诚然,江声这个人,实在太适合放在充满书的布景里,明明气质温和又干净,却偏偏发着光似的,能让人从繁杂书籍里一眼看到他。身高腿长的男孩子,穿着再寻常不过的厚外套,拉链敞开,露出内里的白色毛衣来下次要送他一条毛衣链,否则质感太平庸。陈里予默默想着,确定不远处那对母子已经离开,四下无人,便走上前去,装作和他一起挑选。
自然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只想借姿势之便贴上对方,从隔着厚重衣物的模糊接触里缓解拥抱的冲动。
这本题量比较大,难度也适中,另一本的讲解很详细,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看懂,想要哪本江声认真问道,一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失笑道,你干什么?
陈里予就歪过头,装傻一般问他刚才说了什么,身体退开些许,慢吞吞的,不情不愿都写在肢体语言里。
事已至此还看不明白,就枉费他养猫这么多天了。
作者有话说:
抱我
第45章迟来浪漫
事已至此还看不明白,就枉费他养猫这么多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声抬头环视一圈,远远望见儿童区四处张望的孩子,便握着陈里予的手臂将他拉进角落里,借着两侧书架的阻挡掩人视线,直白圈住对方,跳过所有拐弯抹角的步骤,给了他一个周全又用力的拥抱。
开心了吗?江声哄孩子似的摸摸他头发,轻声问道,现在想好要哪本了没有?
陈里予最受不了这样直截了当的直球操作,心跳快要溢出喉咙,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低头将脸埋进他厚重柔软的衣服里,声音就闷闷地传出来:两本都要反正我只做你圈出来的题。
倒也确实在理。江声想了想,觉得两本兼用有合理之处,大不了他多花些时间挑选题目,也好过多做无用功便点点头,凑过去问他,那现在走吗。
陈里予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闻言便抱得更紧,用鼻尖蹭他略嫌粗糙的毛衣领,声音很低,像什么小动物柔软又亲昵的呢喃:不要
毕竟是公共场合,偶尔也有人路过,江声侧过身子挡住人多的角度,任他贴着蹭了片刻,心有不舍,却还是不得不劝人松手附近这片住宅区的家长间难保不会相互认识,还是要以防万一。
这么说了陈里予也只好答应,乖乖松开手,接过他递来的两本教辅随手翻看几页,又塞回他怀里:看不懂,就这样吧。
小脾气也软乎乎的,像小猫未张开的爪子,一下一下挠人心口。
江声忍不住低低地笑出来,几步追上赌气离开的小男朋友,轻声哄了两句。
心底里有个念头闪过去,裹着明晦不清的玫瑰色彩,想起家里无人窥视,或许能任由冲动肆意疯长,好好地抱一抱对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幻想也只能是幻想,至少此时此地无法付诸现实。他只能佯装做无事发生,又陪陈里予逛了逛艺考区,买了一本美术类艺考用的指导书陈里予对此嗤之以鼻,却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去看,了解考试的内容和偏向技巧,以确保万无一失。
走出书店已经八点过半,乍一从暖气充足对室内走进冷风里,便有些冷得刺骨。陈里予吸吸鼻子,将下半张脸埋进针织围巾里,转向江声,闷闷地提出他心血来潮的念头:我想喝奶茶,热的
他对甜食其实没有太深的执念,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头一遭。江声思考片刻,居然想不出附近哪里会有奶茶店,只记得来时路上恍惚看见过,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抚:乖啊,先回家,路上说不定会有。
大概是熬过了十年不见甜头的日子,这一次他的运气似乎格外好,走过马路便远远看见了一家奶茶店江声被他轻轻一撞肩膀便领会精神,快走几步替他去买了。
在一起之后他好像总喜欢让江声替他跑跑腿,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是所谓的天生少爷命,骨子里带着含金汤匙出生的骄矜,其实从认识第一天起就会仗着对方脾气好,让人去替他跑腿洗画具但表白之后这些照顾就隐隐变了味道,更像某种恃宠而骄般明晃晃的小伎俩,借由对方的纵容获取安全感,也不全然算理所应当。
譬如他会在江声替他带来饭之后主动抱抱对方,也不明说,报偿或心血来潮全凭对方理解于是这个大傻子不仅不觉得跑腿受累,反而收获意外之喜似的,待他愈发周全,甚至称得上殷勤。
也会在江声课本上画些小东西,算作回礼。对方似乎很喜欢他画的东西,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真的奉若瑰宝,每次翻书看见了就会格外惊喜,认认真真做个标记,如果不是反面有字,他大概还会剪下来收藏,像之前收集带有陈里予或许是陈瑾瑜名字的报纸杂志那样。
不过这些盖戳留印般的画作里还藏着别的私心就是另一件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陈里予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江声绕一截路快步走向奶茶店,同店员交谈。寒风萧瑟,夜色清朗,口鼻间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模糊视线,盛在细羊绒织就的柔软围巾里,恍惚间是甜的。
江声没有让他等多久,不过几分钟便捧着奶茶回来了热得有些烫手的奶茶,不加料,半糖,正合他意。
于是就这么慢慢地往回走,像约会又不全然像,是一场宴席结束,另一场开始之前短暂的休续。路上行人寥寥,大多步履匆忙,要赶在彻底降温前回家,鲜少有他们这样从容且慢的一来江声家很近,再慢也不过十几分钟路程,二来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缱绻拖磨些也无可厚非。
走在路上不能光明正大地牵手,同从前并肩回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哪里都不尽相同了,喜欢又哪里一定要紧密牵连,近在咫尺的距离,对视一眼都像肌肤相贴。
陈里予始终低着头,直到转过一个街角,抬起视线来看路,才注意到今晚夜色格外清澈,偶尔有轻薄的流云缓行而过,此外便是大片层层落落的、深蓝到近乎于黑色的夜空明月当空,璨璨如盆,今晚大概是十五十六。
不想回家了。陈里予望着圆月,突然道。
江声以为他还不想跟自己回家,便转头问道:好啊,想去哪里?再转转也可以,不着急回去。
陈里予却看了他一眼,啜着奶茶沉默了几秒,眼底映出小小的圆月轮廓来,便像收入其中凝成一点的星辰。
我不想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夜色昏暗,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自己却心知肚明,从吐出第一个字开始,他的脸颊已经隐隐发烫了,不想回自己家。
江声一怔,垂眼对上他的视线,就恍然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
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一句话就能让他心如擂鼓。然而他不自觉想到家长不在两人独处的场景,越不敢多想便越心绪涌动,只好抬起头,往着如灯的月色试图转开注意,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要睡我房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想什么,陈里予一口奶茶喝到一半,生生呛住,略显狼狈地咳嗽起来,等被人抚着后背终于平息下去,才补上后半句:我睡客房太冷了,不想去哪里,赶紧回去,试卷还没讲呢。
说罢便生硬地结束了话题,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让他留宿,快步走了。
可是四下无人,明明最适合拥抱。心底的某个念头被臆想勾动,便喧嚣着再也不能安静,江声脚步顿了顿,复又追上他,伸手将人带进昏暗路灯后的阴影里,握着肩膀半逼半哄地让他转身,又动作娴熟地一把搂进怀里动作是罕见的冲动强硬,陈里予被他弄疼了,低低地闷哼一声。
一会会儿,说出的话却好听,语气温温柔柔,甚至带着些许撒娇可怜的意味,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出来,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耳语,抱一会儿就走。
陈里予猝不及防,垂着的手捏紧奶茶,发出塑料质的细碎响动,过了几秒才松开,抬起胳膊回抱他。
明明裹着蓬松柔软的羽绒服,骨架却还是清瘦,似乎能摸到背后伶仃突起的蝴蝶骨江声不自觉磨蹭着他后背,轻声叫他的名字,盛满了亲昵又滚烫的情感,十七八岁情动难捱,却也最炙热最纯粹了。
陈里予侧过脸,发烫的耳朵贴上他冰冷的脖颈,堪堪降温。他撩起眼皮,望着当空如在咫尺的明晰圆月,用一种近乎梦话的语气轻轻问江声,喜欢我吗。
喜欢,少年毫无迟疑,认真道,喜欢你。
一直喜欢吗?
他能感觉到江声用力点点头,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兜转徘徊的意思,直白又郑重的,生怕他感觉不到:一直喜欢。
只喜欢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喜欢。
月亮都听到了,陈里予歪了歪头,蛊惑似的在他耳边轻声怂恿,那你说爱我。
这算什么呢。
好像是迟来的,所谓浪漫又郑重其事的表白可一时兴起,心之所想,没有周全的准备也没有仪式般的铺垫,像他们之间每一次剖白一样意外,还能算表白吗。
大概算恋人间自然而然的,不可或缺的小仪式般。
我爱你。
到家之前江声照例顺路去小超市买了一点水果,又遵照他妈的指示买了鲜花他对此实在一窍不通,看着聊天界面有一句念一句,问店主什么叫清雅温馨的花种。
清雅温馨?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闻言用围裙擦擦手,问道,要送给谁,妈妈吗?
也不算,放在家里,江声实话实说,不过是我妈让我买的
摆在家里郁金香好不好?
于是江声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发给他母亲,似乎像在原地等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挺想问他以前没买过花吗,又想起每次去他家看见的摆花似乎都不一样,遂作罢,看不下去似的走上前去,指了指花摊中央浅黄的多头玫瑰:要两只这个,还有
说罢便效率极高地拣了几支花,凑成一束,托老板娘用报纸包了塞进江声怀里。
小朋友品味很好啊,搭配在一起很好看,店主松了口气,笑意和蔼地掸掸碎花围裙,由衷称赞道,看起来比我都专业了。
陈里予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大概是类似的夸奖听多了,已经惊不起什么波澜,只是摸出手机来付钱,顺带着点头淡淡道了声谢。倒是江声在那一刻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替家里孩子骄傲,连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说是啊,他很厉害的
话没说完便被陈里予红着耳朵拽走了,还不忘回头朝老板娘挥挥手,说了声谢谢您嘞。
我也谢谢你,陈里予拽不动他,走了几步便放弃了,松开手前威胁似的咬着牙轻声道,赶紧回家,太冷了。
抱我
第46章岔路
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是讲白天考过的试卷在这一点上陈里予几乎称得上不留情面,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江声。
不过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今晚不会有家长打扰,悬在心头的警惕便能放松些,做题时候不自觉靠得更近,心照不宣也无人戳穿。陈里予嗅着江声衣领间被体温烘热的洗衣液味道,不自觉凑近些闻了闻,便被人一把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倒像他自投罗网。
抓到了,江声半开玩笑地逗他,听课做小动作,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戳穿了反倒有恃无恐,陈里予订正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错题,耐性早就在耗尽边缘反复试探,闻言索性扔下笔,倒在他身上抱个彻底,一边嘀嘀咕咕地和他抱怨,看不懂,做不出来,这题好麻烦。
好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江声替他整理蹭乱的头发,一边哄道,没关系的,这题确实复杂,做得慢些也正常。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音间便带上些许感慨的笑意:小瑜,你好像变了
陈里予一时没听懂,撑着他的肩膀略微起身:什么意思?
他这么问着,自己却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大约知道答案他确实变了很多,有意的无意的,不用江声说他也知道,只是这些变化看在彼此眼里,也许不尽相同,被江声这么乍一说出来,他反而有些紧张了。
就,以前觉得你很高冷,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嗯,就是很漂亮又很贵重的感觉吧,江声慢慢地组织语言,怕招小猫挠似的,语气试探,现在就越来越会撒娇了。
同他预想的差不多,就是撒娇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陈里予手一松,又倒回他怀里,脾气都是懒洋洋的,声音透过衣料闷闷地传出来:你不喜欢?
星辰珍宝一朝拥入怀中,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啊,江声回想起几天前陈里予和他母亲同桌吃饭时候矜持又礼貌的模样,便愈发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人独属于他,隐秘的喜悦一经冒头,便沿着骨骼血脉生长到全身,催生出某种近于得寸进尺的占有欲来,但只能对我一个人撒娇,好不好?
陈里予看惯了他脾气好到堪称无欲无求的模样,偶然从这样温柔的话语间尝到些许同流合污的占有欲,心跳便陡然加快了,在他怀里猫似的蹭了蹭,小声嘀咕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些天来他的脾气变好了很多,不是借着高阈值强行忍耐,而是主观地开始变得平和起来,渐渐有了看大段文字的耐心冷硬冰封的壳剥落一角,便露出柔软鲜活的内里来,开始接收到些许源于外界的积极情绪,也有了恃宠而骄的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声也许不知道,他自己却心知肚明,这其实不算改变,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本性流露罢了。在某段遥远而模糊的时光里,他还是受尽宠爱的小孩子,性格远比现在鲜活明朗,天生拥有发现身边美好的敏锐感知,也喜欢撒娇,大大方方地向父母家人讨宠母亲说他从小就喜欢要人抱,晚上总要贴着大人才能好好睡着。
如果江声见过小时候的他在那样的环境里顺风顺水长大的他或许就会意识到,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里已经带上了难以痊愈的创伤痕迹,远没有儿时那么坦率开朗,还是会有偏激的想法,也还是口是心非
不过如果是那样,说不定他们也不会遇见彼此里陈里予默默想着,还是姑且说服了自己,从隐隐有钻牛角尖之势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决定顺其自然。
至少现在他变好了些,至少现在江声喜欢他。
一晚上订正完试卷的错题,又按照进度学了一章高二上学期的内容,堪堪过凌晨一点第二天周日不用早起,便索性熬得晚了些。
等到陈里予困的思维停滞,才终于合上书,大致回忆一遍过去几个小时学了什么,忍不住皱眉道:头疼
那就快点洗澡睡觉吧,江声倒是还很精神不过他一天到晚都很有精神闻言心疼地摸摸他后脖颈,道,客房之前收拾出来了,还是你想睡我的房间?
陈里予恹恹地摇头,伸出根手指揉着太阳穴,一不小心说了实话:睡客房就够了,都是你的味道,我睡不着去洗澡了。
说罢,还不等江声回过味来,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自顾自站起身,向房门口走去。
对了,江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小瑜明天下午你想去学校吗?
他说的是临近省内联考,学校组织了他们高三周日下午学校自习其他班是强制规定,但他们班情况特殊,自学比听课还管用的人不少,老刘向教务处争取过,就改成了自愿决定去或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没多想,点了点头,说上午就去吧,总不能在你家待一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已经困得昏沉了,也有意选择了在客房睡,他却还是没能逃过失眠,不过闭眼几分钟便从将睡未睡的迷蒙里陡然惊醒,借着床头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两点。
睡之前江声来替他铺了床,也没有多做打扰,走之前还抱了抱他,同他说了晚安。这个人的睡眠质量比他好了不知多少,这时候大概已经睡着了也可能还在复习,至少不会看手机。
陈里予靠在床头犹豫片刻,还是打消了给人发消息的念头,沉默着翻身下床,打算去江声那里碰碰运气。
放在几天前,他大概会选择生生熬着,熬到睡着为止也不去打扰对方。
然而那毕竟是几天前。
江声的房门下露出一隙光来,果然还没有睡。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听到门那一侧传来对方起身走来的动静,便自己推开了一开门对上江声探询的实现,委屈便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噎得他脚步一顿。
怎么啦,大概是受夜深人静的影响,江声的声音也低低的,走到他面前,动作自然地顺手搂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陈里予揉揉眼睛,靠在他身上,可怜兮兮地回答他,睡不着。
他穿着江声的短袖,尺码大了一号,肩膀堪堪撑起衣料,却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单薄,拥抱得用力些便要握碎似的江声心疼地摸摸他后背,尽可能周全地将人搂进怀里,哄道:那要和我一起睡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摇摇头,分明对这个提议心动了,却还是强迫自己拒绝,语气里的为难藏都藏不住:你在旁边就更睡不着了
江声对此感同身受过,也知道他比自己更加神经敏感,只能默然地抱抱他:那怎么办?
没人陪着哄着睡不着,同睡一张床又睡不着,也不想睡江声的房间,实在太折腾人了陈里予在心底里摇摇头,犹豫良久,轻声道:那你来客房,陪我到睡着再走,可以吗?
连他自己听了这话都觉得过分,江声却不以为意似的,反而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答应:好啊。
他执意不想太影响对方,还是拒绝了江声哄他睡觉的提议于是江声带着书去了客房,继续复习他没看完的内容,只是物理意义上地陪着陈里予。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在身边,仅仅是这么陪着,陈里予不安的神经却还是渐渐平静下来,听着不远处细碎的书页翻动与纸笔摩擦的动静,缓慢沉入梦境中。
恍惚间似乎有人抱了抱他,轻柔而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他额头,一触即离他分不清那是梦还是残存的知觉,只知道如果是梦的话,一定是个好梦。
一觉睡到临近中午,两个人都忘了定闹钟,好在江声的生物钟还不算太离谱,总算在午饭时间前醒了过来之后便是颇为狼狈地收拾洗漱出门,在小区门口的小吃店匆匆解决了午饭,又一起赶往学校。
明明已经十一月入了冬,一路疾走,后背竟也出了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幸没有迟到,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刘还没来其实他们班只来了十几个,零零散散的,与隔壁整齐安静的班级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人从后门溜进来,才一坐下,老刘便在前门探了头。
然而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视线徘徊一圈,居然落在了陈里予身上。
陈里予,你出来一下。老刘冲他招招手,神情倒是如常和蔼,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陈里予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跟着他去了办公室临走感觉到江声碰了碰他手背,还下意识拍了拍对方的手。
距离他上次来办公室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时间特殊,别的老师都去了班里管理纪律,不是班主任的也没有来,偌大的房间便只有他和老刘两个人。
小陈啊,叫你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刘递给他一杯温水,道,现在有几个送艺术生到国外名校高中部进修的名额,今年咱们学校分到了一个,如果进修期间表现优秀,还有机会直接参加升学考试,保送到国外的美术院校学校知道你的经历特殊,履历很灿烂,总不能埋没天才而且机会难得,是很好的培养机会,也替你确定过,色弱不会有影响。如果你有意向的话,老师觉得你可以试试看。
陈里予垂眸看着温水间漂浮的几片茶叶,默默听着,愈听神色便愈发凝重保送升学,在更加优质的环境里继续学他深爱的东西,奔赴梦想,不用在末流学校将就几年埋没才华其实以他的能力,就算色弱,背了这么长时间的色轮,又有十几年的功底,从天赋到后天练习无不是万里挑一,哪怕名额稀少,在国外升学也绝非不可能
可是别的不提,单是昂贵的学费他现在就已经负担不起,何况要离开江声
也不用着急,老头子察觉他的犹豫,便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下学期才去,这个月底开始填材料,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决定的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说是还有一个月,可已经高三了,他真的能搁置手头上刚刚步入正轨的补习,去考虑这件事吗。何况他做了这么多妥协,不就是为了留在江声身边么,如果不是这样,同样是考美院,他既然能在国外升学,又怎么会不能考一所国内顶尖的美术学院呢
依照他惯常的性格,大概会当场拒绝,然而和江声相处久了,毕竟也摸出了些许为人处事的门道来。陈里予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憋出一句我会考虑的,谢谢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者有话说:
考到国外进修升学这部分内容没有考证过现实政策,只是架空设定,请大家不要太较真哦。
抱我
第47章沉默
回来啦?江声把一颗剥好的橘子放在陈里予桌上,趁着下课间隙轻声问他,老刘找你干什么了?
陈里予莫名其妙地看着那颗橘子,想起这人临出门前确实从茶几上拿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无厘头诧异之余却还是捻起一片吃了,一边含混地答了一句,没什么。
以江声的性格,说到这里也就不会追问了,只是他自己心有杂念,默默吃了两瓣橘子,被酸得皱起眉,又推回江声那边,语气平常地顺带问他:你想过以后会考去哪里吗?
他当然知道答案,一个月前就听对方说起过,一所省内的老牌理工院校,不算全国顶尖却也能排进第一梯队,以江声的成绩只要发挥正常就毫无悬念,哪里都合情合理。
然而预想中果断的回答却没有到来江声像是第一次思及这个问题似的,放下笔,支着下巴沉默片刻,才道:想过是想过以前我爸妈都想我留在家附近,安安稳稳地上学考研,然后娶妻生子,我也不排斥这个观念,觉得这样也不错,不过
陈里予呼吸一滞,直觉他接下来的话会同自己有关: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觉得,出去看看也挺好的,江声笑了笑,看向他道,附近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美术院校,以你的水平应该能去很远的地方吧。嗯,看你之后想去哪里了,我都可以,每个省都有我能读的学校。
明明是自信得有些理想化的话,从他嘴里用这么谦逊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又像陈述事实陈里予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庆幸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还是感慨更多,只能下意识垂下眼睫,避开对方真诚的视线,心情复杂地清了清嗓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幸好上课铃声恰时想起,没有给江声追问那你想去哪里的机会。
陈里予转回视线,装作低头看试卷,余光却一刻不离地落在江声身上,看着他重新拿起笔,翻开习题册,又很快沉浸回认真学习的状态里,略微长长了的额发垂落下来,又被他随手抓上去,露出轮廓明晰的眉骨和额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谁坐靠窗的位置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已经变得模糊又自然而然,全凭彼此心情,没有明确的答案。今天江声坐在窗边,从他的角度便恰好能将对方放进四方窗框围成的明净布景里这是个晴天,正是午后阳光渐浓的时候,天色浅淡,云也稀薄,像是混调天蓝色颜料却还未混匀,浅蓝间杂了几丝白色。
于是他无端想起某个由夏入秋的梦来,狭窄逼仄的巷子里,他坐在高台上,低着头,同江声对视,身后是飒飒作响的青梧桐,一切色块都由深绿与明黄掺杂而成,唯独他喜欢的男孩子一身蓝白校服,在视野里干净又跳脱。
他看见阳光透过绿叶间隙,碎成细小的波纹,落在江声的额发与眼睫间他的眼神也这么干净,盛着晃动的不自知的喜欢。
很奇怪,那时候他明明还未看清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江声对他的心意,可偏偏那一刻对上视线,他就是知道,那眼底藏不住的亮晶晶的东西,是仅他可见的喜欢。
醒来之后他还觉得莫名其妙,怎么梦见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之后的事态发展便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了,莫名其妙到心知肚明,其实也不过那么短短几天。
思绪一动,坠回现实里,他突然很想问江声,如果哪里都可以的话,考去国外行不行
那样他就不用受所谓暴殄天物的委屈,能受到与天赋等高的培养,也不会在十八岁才情正剩的时候留下遗憾了他心知肚明的,再是坚定再是离不开江声,心底里终究藏着期求两全的念头。
可一字一句写下来了,却还是没有递给江声,迟疑良久,还是随手划掉,翻了页撇开别的不谈,他交不起学费,就没有资格让对方的生命轨迹为他如此转向的资格。
临到高三的紧要关头,平白被人打下一个从未设想也未曾纳入考量的转向标,毫无准备也没有基础这毕竟不是电视剧,也没有谁拥有心想事成的超能力,达成理想结局的可能性终究微乎其微。他已经很影响对方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诸事未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反正情况已经比预想中明朗得多,江声不执着于留在省内,他能选择的学校也多了许多考一所国内优质的美术院校,未尝不是两全其美的结局。
只是以他现在的文化课成绩还远远不够十二月联考在即,也只能尽力而为,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声写完一题,察觉他看着试卷却久久没有动笔,以为他遇见了不会做的题,凑过来轻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陈里予一惊,怀着些许近于做贼心虚的心理,将他先前写过那你想不想考去国外看看的草稿纸翻到一边,随手圈出一题,顺势点了点头。
第十六题,我看看江声就把头歪到他手臂旁,专心致志地低头看题。
呼吸扑落在手背上,有些痒。
陈里予也不看题,只是借机低头注视他,像每一个深陷恋情的思春期少年或善于发现美的艺术家一样,视线细细描过对方的眉眼轮廓,上瘾一般。
从前很少有机会这么近地自上而下观察他,以至于直到现在陈里予才发现,如果江声这么乱七八糟地撩起头发露出额头,眼睫垂下去,敛住惯常温和的视线,也看不见天生略微下垂的无害的眼角,或是总略微弯起来、自然而然带着笑意的嘴唇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的话,从某个角度看来,他分明的骨骼轮廓与挺拔的鼻梁,其实很能组成一副锐利的凶相。
像犬,那种温柔的毛茸茸的大型犬,低下头的时候竖起耳朵来,很像狼。
观察对象本人却不给他更多联想的机会,脑袋一动,如常的温和坦率便顺着动势落回眉眼间。江声顺手摸摸他的头发,用手势示意他先写下一题。
陈里予点了点头,觉得过去二十分钟里他们并不在同个宇宙,却还这么煞有介事地串联起一场剧情,有些诙谐一边想着,一边在心底默念江声的名字,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踏踏实实地看第一道题,至少不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分钟后江声递给他一张草稿纸,纸上框出的一角里写了那道题的解题过程,详细且耐心。
最末的一行写不下,被箭头牵引向左侧另起一行,底下有一句同数字运算格格不入的话,特意换了蓝笔写,对了,我妈问你来着,考前这段时间要不要去我家住?
陈里予写字的手一愣,觉得这个人根本不给他好好做题的余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恨不得在他脑海里画满自己的名字。
但江声似乎不过随口一问,像他平时问任何问题一样坦率,并不急于要他点头或摇头,下课之后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只问他要了水杯,替他出去接热水。
回来的时候生物老师已经到了讲台上坐班答疑,班里安安静静的,也就默认上课了。有问题的人不少,大概因为临近考试,从前浑水摸鱼些的这时候也认真起来,讲到后来老师兴致勃勃,板书写了半个黑板,音量也逐渐增大,自习答疑就变成了临时补课。
内容不难,无非是遗传题里最常规的那一类,耐心充足些便能做对偏偏江声最不缺耐心,抬头听了几句意识到这题他不仅做过还给别的同学讲过,索性也就不听了。
陈里予还没学到这部分的内容,听的一头雾水,转头同江声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于是几分钟后趁着老师转身写解题过程,两个人借最后一排的地理位置之便,就做贼似的溜出了后门。
准确来说,只有江声是溜出来的。他的同桌这时候倒坦然得很,走得脊背挺直不紧不慢,甚至顺手带了书包。
拿着,一出门陈里予便把包塞进他手里,问道,去画室吗?
江声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逃课,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出来,看着他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笑什么?
还没有当着老师的面逃出来过呢,江声摸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教室的方向,笑着说,趁他转身就开溜,像玩游戏一样
陈里予目中无人惯了,一时理解不了他的关注点,便随口问道:那你干嘛不听
我会做啊,江声想了想,说,这么说好像很欠打但我确定我会做,上次月考的题,我还给人讲过。
他还给人讲过。
这次陈里予的语气变了,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高一级的楼梯上低头看着他:谁?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明明只有一个字,可江声还是下意识乖乖站住,茫然又若有所悟地眨了眨眼,心底里有个念头出奇明晰,无声无息地提醒他,如果不好好解释,他就完了。
作者有话说:
醋起来了
抱我
第48章同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之前如果有什么动物耳朵的话,这时候一定垂下来了吧江声眨眨眼,无辜地看向他,实话实说,嗯,出成绩那天学委问我来着,就发考卷的时候
陈里予回想片刻,对这一天实在没什么印象,心底泛起的酸意却无法忽视。他的场景想象能力太好,即使不刻意去想,对方弯下腰来耐心认真给别人讲题的画面也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何况他们班学委是个女生,之前同江声一起参加过化学竞赛的
他无意过分揣度对方,也不想胡思乱想的,然而心底压着事,被醋意若有若无地催动,思绪便难以自制地疯长起来他又陷进思维混乱的旧病里,想起他们飘渺未定的前路来,想法就自顾自越过理智,长成了一出大戏。
反正人家成绩好,普普通通甚至颇为优秀的女孩子,是江声再合适不过的同路人他赌气般这么想着,越过对方径直走下楼梯,留给人一个显然情绪不佳的背影。
诶,小瑜!江声恍然想通了他在吃味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追上去,语气软下来,颇有些示好讨饶的意思,你别生气嘛,只是讲题而已,下次不敢啦以后每分钟都待在你身边,只和你说话只给你讲题,好不好?
不用,我可不想干涉你正常社交陈里予口是心非的嘀咕传过来,还是生着气,脚步却放慢了些,爱给谁讲给谁讲,讲个题而已,又不是移情别恋,反正我小心眼,你少招惹。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像只主人摸了其他宠物就喵喵叫个不停的猫。江声忍不住弯起嘴角,要哄人又要憋着笑,一时间难以两全,索性趁着楼道无人,快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给什么小动物呼噜毛似的摸摸人头发,凑到耳边轻声哄道:好啦,不生气了,是我心甘情愿招惹你不,喜欢你的,我就是只想和小瑜说话,原谅我这一次吧。
尾音若有若无地拖长了,从耳边蹭过去,多铁石心肠也要软下心来,何况陈里予向来招架不住他这样直白又周全的拥抱,也最受不了他这么明晃晃地将喜欢挂在嘴边,认真的纯粹的,毫无成年人逢场作戏的暧昧,一颗心直捧到他眼前来,每一寸血管都跳动着生生不息的少年深情。
别说了陈里予耳朵一热,不自然地别开头,却又贪恋着不想挣脱,就这么任他抱着,小声数落他嫌命太长翻来覆去也不过这么几句,不许骗他不许给别人讲题,独属于他的权利一分也不准分给别人,说到后来话音渐渐低下去,又赌气一般补上一句,更不准喜欢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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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声当然连连答应,确定人是哄好了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就这么继续一直抱着陈里予,他的小男朋友拢在怀里手感极佳,是寒冷天气里慰藉人心的柔软和温暖,穿着蓬松的羽绒服,也像看起来毛茸茸、骨骼却纤细又温软的小猫。
某种晦涩的贪念一闪而过,又被他刻意忽略了。江声松开手,又摸摸陈里予头发:走吧,外面太冷,先去画室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声总觉得阴差阳错地醋过一遭之后,陈里予就开始变得格外黏他。
具体表现在以往会分他半张桌子的人,今天居然来和他挤一小方桌角,对他的东西也产生了异样的兴趣,放着自己的习题和草稿纸不用非要来蹭他的连同他本人一起蹭看书也要看同一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赖在他肩头,挡住他看的大半视野。
书的醋也吃啊,江声终于憋不住笑,放下十几分钟才看了五六页的,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想什么呢,一下午了不说话也不学习,你是小猫吗?
他在说昨晚偶然看见的一句玩笑话,但陈里予似乎没有听懂,闻言也只是慢吞吞地挪了挪身子,将自己调整成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没头没问道:你是我的
江声没听清,顺口嗯了一声,就被小猫没事找事般曲解为敷衍,颇为不满地抬手挠他一爪子,又撒娇似的轻声问他:我好喜欢你啊江声,以后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呀,他已经不至于像第一次听陈里予说起以后那样心生惊喜,却还是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哄孩子似的答应他,不分开。
大概人世间所有情侣都会经历这样的对话,谁都不能免俗陈里予默默想着,心知对方与他不同,是再乐观也再自信不过的人,一定怀着言出必行的想法,是真的认为他们能这么相偕一生不再分开可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呢。
江声见他沉默良久,以为他靠得困乏了,正想开口劝人休息,又突然想起什么来,未出口的话锋一转,几经斟酌才将将找到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对了,之前说去我家住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没有先前那一出,陈里予或许还会犹豫不定,生怕太过打扰对方然而他正处在依赖欲和占有欲极盛的时候,又被人这么抱着,暖气充足怀抱也温暖,思绪钝钝的懒倦又恍惚,几乎是不加思索便点头答应了。
事后想起来,他甚至怀疑江声就是刻意为之,趁着他情绪上头的时候提出这件事来,吃定了他会答应。
说草率也不算草率,江声不是第一次提这件事,他去对方家里蹭吃蹭睡的次数多了,也难免动过这样得陇望蜀的心只是联考在即,他还要把练习用的画具搬去那里,东西琐碎又经不起磕碰,不是一项小工程。
江声听了他的顾虑,点点头:问题也不大,正好今天周日我爸在家,让他开车帮忙运一趟就行了,不过你养父母那边
陈里予摆摆手,猫似的在他怀里翻过身,整张脸埋进他衣服里,毫无刚见面时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优雅得体声音就这么闷闷地传出来,听不出喜怒,淡淡的,倒像陈述事实:他们巴不得我搬走。
他说的是实话,养母怀胎不稳,三不五时要往医院跑,便总疑心他独自在家会干出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来,每次出门前都要将房门挨个锁上,劳神费力的,对他的怨气也逐渐大起来,除去抱怨没有几句好话,偶尔交谈也总不欢而散,就差把想赶他走的念头写在脸上了。
江声默默地听着他控诉,听他用那样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便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又像什么不听话的小动物,张着尖利的爪子在他心头抓挠他突然意识到,其实陈里予的处境并没有改善,也没有因为同他交往就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这样变得轻松鲜活、毫无顾虑一般
只是在一起,这么照顾他哄着他似乎还远远不够,如果真的想让陈里予好起来,至少要带他离开这里,离开过往创伤的阴霾和寄养家庭的控制。
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至少先带他搬出来住江声暗自想着,不自觉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当晚,陈里予提前回家,花了两个小时整理出要带走的画具和衣物,像第一次搬进这个家的时候一样,装满两个足有他大半个人高的行李箱,出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同的是这次有人在门口接他,会接过他沉重的箱子替他拉一路,放进车后备箱里,同他一起前往另一个他还不尽熟悉却足够温暖的、真正称得上家的地方。
江声父母很欢迎他的到来,提前收拾了客房做了夜宵,知道他睡眠不好,还在房间里添了一层遮光帘,又依照他的喜好换了暖色的夜灯。
这样过分周全的好意其实让他有些惶恐,像流浪惯了的弃猫乍一被人收养,放进精心准备的猫窝里好吃好喝招待,反倒在缺失的安全感下奓了毛大概是察觉到他心有不安,江声还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摸了摸他的手背,克制地安抚他。
他装满了两个箱子,却也没有带多少东西,除去极占位置的折叠画架和厚薄衣物,也只剩下分门别类归置好的画具颜料,几本画册,就是他那些琐碎又讲究、却许久不曾真的戴过的饰品了。
好像他这个人,除了画画和衣着打扮,就只剩一具无欲无求的躯壳壳下一颗逐渐鲜活的心脏,不熟练地跳动着,装着他对眼前人的满心喜欢。
东西是江声替他整理安放的,他只负责坐在客房角落的小沙发里,乖乖吃江母切给他的一小盘水果。家长离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他心底的不安与疑惑终于有了出口的机会。
江声陈里予咽下嘴里的苹果,有些犹豫地压低声音问他,你爸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质疑他人善意的意思,至少对象是江声的父母,他就不会质疑,只是妥帖得过了头,实在不能不让他多留一个心眼。
江声替他装好画架,站起身来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闻言道:这个啊,他们倒是没告诉我,不过猜也能猜到了嗯,别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小时候身体其实不太好,但我爸那时候工作忙,家里长辈也病着,我妈一个人顾不过来,只能战略性先把我放一放
他说到这里弯了弯嘴角,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堪提及的过往,反而引以为傲似的:虽然我不会做饭,但很小的时候就能生活自理了,大概懂事也早,知道我妈忙里抽空地给我讲睡前故事、关心我成长不容易,除了那一场大病,其他时候都按时长大了嗯,但那一次病得太重,他们很自责,觉得没照顾好我,后来总想方设法地弥补,对我好,也照顾亲戚家无人关照的小孩,给留守儿童捐款什么的,大概不想让悲剧重演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呢,江声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来,借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伸手摸摸他头发,像在逗弄什么还没长高的小孩子,半是欺负半是宠溺,你也是没人照顾的小朋友,我想对你好,他们也想对你好,明白吗?
陈里予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眼底映着暖色的光,氤氤氲氲的,像蒙了纸的潮湿的海灯。
我妈说过你和我小时候很像,哪里像我也不清楚,总不能是长得像,江声就逗他,我们小瑜这么好看,小时候一定比我可爱一万倍
衣角猛地被人一拽,之后是手臂陈里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生生拽得他一踉跄,有些狼狈地俯下身来,撑住沙发靠背才不至于倒到人身上。
和他很像。
早慧的,孤独的,眼底没有光,只有突兀的麻木与茫然。
又生来脱颖而出,心怀傲骨,坦率的明朗的,向世界敞开怀抱。
他们明明是一样的人。
只是江声的痛苦只是漫长童年里短暂的一段,还来得及被周围人满怀的爱意治愈,按照既定轨迹成长,而他的痛苦持续了太久,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他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躯壳里有一团复杂的情绪逐渐膨胀,快要涨满溢出他只是想抱一抱江声,像他偶然同那张照片里小小的穿着病号服的江声对视时候那样,被生涩而陌生的情绪趋势,只想抱一抱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家都是没人照顾的小朋友,受过世界有意或无意施加的苦了,才会这么温柔。
作者有话说:
江江:早知道回忆童年就能让老婆主动抱抱,我就出自传了?
抱我
第49章热
江声受宠若惊似的,愣了愣,才伸手回抱住他,轻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陈里予揉揉眼睛,摇头道,替我谢谢你爸妈
行,江声顺手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别想太多了,他们也是喜欢才想照顾你我们小瑜值得人喜欢,知道了吗。
陈里予低低地嗯了一声,脸颊贴着他肩膀蹭蹭,听见房门外脚步声隐约响起来,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向后仰躺进小沙发里。
江声直起身子,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耳朵,轻声道:家里有人不方便,晚上就不陪你睡了,睡不着就给我发消息,再不行来找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熬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便听见房门被人叩响,不轻不重的两声,是江母叫他们吃夜宵来了。
是自制的鸡肉菠萝披萨,佐以玉米粒和小番茄,面层蓬松,芝士层厚而焦黄,看起来居然不比店里卖得逊色。
陈里予生平第一次在夜里九点后温暖明亮的家里吃夜宵,还是如此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同他以往饿得睡不着才聊以果腹的白面包迥然不同,便觉得无所适从起来。他分明用得惯刀叉,却还是选择了像江声一样用手拿起来,一口一口咬着吃。
江母给他们一人倒一杯西瓜汁鲜榨的,还略微冒着凉气自己却不吃,摆了摆手笑着说她减肥,只替江声他爸切了两块,打算送进书房里犒劳深夜加班的大工程师。
又减肥啊,这个月第几回了江声就咬着披萨小声嘀咕,忍不住笑出声来,被路过的江母冷不丁赏一爆栗,下手不重,却还是煞有介事地嗷出声来,觑见陈里予略微弯起的眼角,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江母教师出身,十分了解他们这些大孩子小孩子的心思,教训完儿子关照两句便离开了,留他们两个人在客厅围着茶几吃夜宵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来,转身对陈里予笑着道:小陈同学,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吧,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的。
陈里予点点头,嘴里咬着东西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好含混地嗯了两声。江声就替他接过话头,说妈你快去吧,别让我爸饿着。
你也慢点儿吃,等江母走了,江声又转向他道,别吃多了对胃不好吃完早点儿洗漱休息吧,明早还要上学呢。
陈里予想说不用你提醒,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别扭地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吃完了手上的那块披萨。
这种感觉很特别,他明明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还是从温热可口的食物与充足暖气里浅淡的花果香中尝到了些许归属感,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就这么短暂放下了满心的心事和戒备,放任懒倦的灵魂在此停留片刻,得以疗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家吗,好像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可温暖又恰到好处,让他不愿生出疑虑的念头来。
看得出江声母亲顾及他胃不好,披萨也做得少油少糖,芝士是奶香浓重甜而偏咸的那一类,也并不腻人。
吃完两块陈里予还是饱了,心满意足,叠起纸巾猫似的擦擦嘴,趁着江父江母还在书房没有出来,便走到他江声身后,略微弯下腰来,拥抱一般贴了贴他的后背。
那我去洗澡了,他轻声道,今晚就不学习了好不好晚安。
床是软的,比江声那一张软,床单床被不久前才缓过,被暖气烘热了,散发出熟悉又熨帖的洗衣液味道来。陈里予靠在床头,望着不远处月球形状的落地夜灯,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几分钟前江声给他发了晚安,却没有来看他,于是心头期待微妙地缺了一点,吵嚷着要求完满。
他不知道这时候江声在做什么,但大概还没有睡着,从他住的客房望出去,能隐约望见对方房间还亮着的灯。那一隙暖黄的亮光越过夜灯,直直落进他眼底,恰时点燃了他悬而未定的隐约期待。
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像梦一样,他短暂看见一条同预期不尽相同的道路,又很快亲手掩盖堵死;就这么云里雾里地搬了家,留在同他心上人距离咫尺的地方,尝到暌违已久的近于家的温暖,近于蜜糖,却也添了一丝畏于砒霜的忌惮。
边说一句晚安,他就睡不着似的。
陈里予拿过一个枕头,聊作替代般抱在怀里,埋下脸去嗅闻其中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却犹嫌不够,心跳无端漏过一拍,从此变得急促又没了规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分钟后他扔下枕头,翻身下床,向房门走去。
夜色浓重,盛着窗外几枚零散灯光,裹在同样浓郁的安静倾泻入客厅。江声父母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以防万一,他却还是有意绕了路,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像只趁着夜色轻巧走过高墙的猫。
这是第几次了陈里予站在江声房门口,看着将将跳到午夜十二点的钟针,默默想着。
然而他心知肚明的,这次深夜不期而至的打扰并未到失眠无奈的地步,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来讨抱罢了。
江声还没睡,听见敲门声便来给他开门,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笑着问他:还睡不着吗?
陈里予点点头,见他坐在床边便顺势走过去,轻声阐明自己的来意,抱一下。
他的意见征求对象自然答应,伸手环住他的腰,亲昵地拍拍他后背,算作一个近于安抚的拥抱。
只是不尽如人意,至少不符合陈里予的预想。他的小猫轻哼一声,歪了歪头略作思考,选择了矮下身来,借着一站一坐的姿势侧坐在他腿上,抬手来抱他的脖颈。
江声一愣,生怕人坐不稳摔着碰着,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腰其实陈里予清瘦也轻,坐在腿上不过是小孩子的重量,并不会带来什么负担,可怀抱珍宝,却还是带给他近于摇摇欲坠的错觉,仿佛捧着世间独此一件的艺术品,贵逾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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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天性本能鲜活又滚烫,终究教他做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怀中坐腿杀?
于是这个拥抱逐渐变了味道,越过温柔安抚的界线,恍惚升温。
他的手不自觉放在对方清瘦的腰上,攀着脊椎摸索而上,分明是一把伶仃骨头,敛藏在温热皮肉下,他却心神动荡,错觉自己摸到了骨骼间生长出的,柔软鲜艳的花。
这太奇怪了,江声的手伸进衣料,停留在后腰凹陷处最纤细的地方,简直像握住了他的命脉陈里予不曾料想到这样的剧情发展,思绪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丢盔卸甲,被他碰过的脊骨不自觉挺直,连带着脖颈仰起,暴露出微微颤动的脆弱喉结,月色与灯色下明与暗界限分明,又随着吞咽动作陡然流动。
他第一次知道江声的力气这么大,能不容置疑地圈住他,不留挣扎的细微余地分明不过一个拥抱,可掌心越过衣料同后腰紧密相贴,姿势又暧昧得让人心惊,不过短短几分钟,心跳已经不分彼此地滚烫交缠。
他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他没有什么经验,也想象不出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甚至有些不明白此时此刻正发生的事情或是对方的意图,只能遵从本能行事,勉力维持平衡。
陈里予的手放在他肩上,不自觉抓紧了,说不清是否算拒绝,只是另一只手抬起来,慢慢地遮住了眼睛。于是江声鬼使神差地看见那截素白手臂上青蓝色的血管,心头一凛,陡然惊醒过来。
这不对,不应该。
暖气顺着被撩起的衣服下摆涌进来,温热膨胀,放在他背后那只掌心滚烫的手却已经抽离。陈里予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思绪钝钝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放任自流,没有聚焦在眼前的事实上。
他似乎在恐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惯了江声温和无害的模样,他偶尔会忘记对方骨子里与他类同的执拗这么说不恰当,他其实并不算多了解自己,只是偶然窥见过江声冲动强硬的、并不那么乖巧温柔的一面,便像见过深渊一角般,会产生近于忌惮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期待。
于是隐隐的兴奋一闪而过,又在彻底点燃前熄灭在对方陡然撤手的动作间。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浓稠地裹在思绪间,反而掩盖了对既定事实的感想他也没有什么感想,前无经验后无期待的事,有一步是一步,他不知从何想起。
江声却以为他长久的沉默不语是在生气,退开一点,又怕人平衡不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抱他。这一次毫无晦涩冲动的意味,只是一个如常温柔的拥抱,带着克制却显而易见歉意,说他错了。
你怎么了?陈里予就任他抱着,说话间带着些许黏连的鼻音,听不出喜怒。
江声哑然他一个接受过将近九年义务教育和完整两性教育的正常高中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小男朋友在人情世故,甚至接触界限上确实还存在大片知识盲区,但要他现在坐在这里给人补习吗条分缕析地承认除了拥抱过线,他刚才还产生过一些非分之想,尽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想了什么,只是遵循本能,想要得寸进尺地触碰对方
长夜尚未过半,解释与弥补都还漫长。陈里予意味不明地轻轻摇头,倾身贴向他,选择了暂且跳过这一环节,遵循他敲门走进时的最初愿望,索求慰藉一般,将自己溺入如常令他心安的温暖怀抱里。
作者有话说:
只是抱抱
抱我
第50章满月
整个房间只亮着一盏台灯,照亮书桌方寸一隅,此外便只剩下昏沉不明的晦暗在极近的距离下对视,才能堪堪看清对方的神情,与眼底闪动的、近于浓稠的生涩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还是坐在他腿上,身体轻得像一幅骨架,偎在他手臂肩头,撒娇似的用侧脸蹭他脖颈,动作亲昵又软,语气却出离清醒,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问他,江声,我能相信你吗,我太喜欢你了
像是梦呓,没有逻辑通畅的开头也没有目的明确的结尾,甚至在当下的场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江声愣了愣,还是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认真道:小瑜,我在书里看到过和你类似的情况,也去查过相关的资料相信我,我可以的,我能抱住你。
陈里予闭上眼睛,心底一片澄明,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不尽然是比起标准答案来八九不离十的回答,只是缺憾的那一二分才是内核,擦肩而过,便还是怅然若失。
然而他在一片寂静的澄明里,又听见江声的声音,如常温柔也如常坚定的:我知道有些事不是我说一次,你相信了,就结束了的。但我会一直说,说到你相信为止嗯,也不只是说,知行合一嘛,对不对。
于是余下的两分答案被微妙地补足,完满又恰到好处,变成了极具个人色彩的、他的正确答案。
陈里予点点头,半晌,问他腿会不会酸。
不会,怎么会,就是就是少年人气血正盛,被一点意外的遐想勾动思绪,便容易一发不可收拾,被歉疚与不安拖延着尚且不止于此,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究还是在动势间隐隐抬了头。
陈里予权当他未出口的话是委婉承认,便乖乖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来,顺势往床里一倒,猫似的抱着他的被子蜷缩起来,衣摆就顺势上滑,露出一截白而清瘦的后腰,脊椎轮廓清晰可见,是他暧昧臆想里最为直白的一笔。
江声一团乱麻的思绪还来不及回归正轨,被这么无端一激,又不受控制地长歪了,猝不及防咳呛两声,才想起要伸手替人拉好衣服:今晚要在这儿睡吗?
陈里予不置可否,陷在蓬松的床被里枕他的枕头,颇有些鸠占鹊巢的险恶意味,反问他什么时候才睡。
写完这张单元卷其实不写也行,就是明天要交,江声抓抓头发,道,可能还会看会儿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里予看不透他是真的不解风情还是有所逃避,也懒得去追究,思绪昏昏沉沉的,隐约在江声床上找回了些许困意,却还不甘心就这么睡着,又想起先前被彼此略过不提的话题来,随口问他:你刚才干了什么?
揭过的话题又哪里还有重提的道理。江声摆摆手,做贼心虚似的转开视线,起身回到书桌前,继续做他没做完的物理题:没什么没什么,忘了这茬吧,你早点儿休息,乖。
在这张床上梦见过什么,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一沾上枕头便不自觉回想起来,细节清晰又滚烫,不给他安心休息的余地。陈里予闻言便也不再追问,自顾自翻了个身朝向他,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偶尔抬起视线窥看几眼,扫过那个熟悉的背影,便又清醒几分。
他总是很想抱抱江声,安全感匮乏,依赖欲过激,嗅到熟悉的味道便要圈占领地,确认关系之后更是恨不得时时处处黏在人身上,做个形影不离的挂件。
可江声又不会喜欢这样一无是处只会黏人的他,毕竟不是宠物,不是好看就足够了,何况他也不好看陈里予默默想着,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朝着某个庸俗又肉麻的方向发展,连忙及时打住,收回视线继续刷他的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可刷的,否则也不至于到认识没两天就能把锁屏密码告诉别人的地步他的手机里只有最基本的社交软件和系统自带的东西,绝大部份的内存都被照片占据,还是些从前拍下的画册和艺术品,在某个时间节点戛然而止,之后还有零星的几张,画面里都有江声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房间的暖气没有其他地方充足,昏沉间便隐约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往被子里挪了挪,看手机看得思绪昏沉,嗅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不知不觉闭上了眼,陷进同样昏沉又不知所云的短暂臆想里。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给他盖被子,更加周全地裹住他他下意识去索抱,贴近求而不得的热源,不自知地环住江声脖颈,猫似的蹭了蹭。
要在这里睡吗?
简直像梦里的蛊惑一样,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真假。第一反应当然是答应,就这么顺势沉进梦里,什么也不必再想,然而意识深处总悬着一把利剑,无声地威胁着他,让他不能安然点头。
于是陈里予不安地动了动,似乎醒了过来,却还是阖着眼,轻声问他,被你爸妈看到了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声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父母开明惯了,认为他有自知之明,也不反对他早恋但陈里予这么说了,便还是要照顾小猫悬而不定的安全感,不让他有所忌惮。于是他思考片刻,确定往常这时候他父母已经入睡,便提出个自觉两全的建议来:那我抱你回房间去睡?
分明是全然出于好意的提议,听到陈里予耳朵里却不知怎么变了味道,呈现出微妙的调戏意味。梦里的人耳朵一热,便陡然清醒过来,伸手挠他一爪子,闷闷地说了声闭嘴。
被人这么衣冠不整地抱回房间,还是所谓的公主抱怎么想都不该发生在他一个刚刚成年的男性高中生身上即使对方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也还是荒唐又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