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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心墙被那灼热的目光硬生生砸出一个窟窿。
呼吸停滞,只好看着他强行从那个窟窿里蛮横地跨进来。
我用力眨了眨眼,强行把眼眶的温热压下去。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淡淡的白雾萦绕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我上前去把他拉到靠内的位置,让自己走在外面,“我只是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出事。”
薛献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两人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
我把顾虑和盘托出,而薛献呢?他会怎麽想?
他可能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经我一说,他会不会真的认真开始思考我给他带来的是无穷的隐患?
担心他是真的,舍不得那麽好的朋友也是真的。
内心焦灼,好像一下子被两股东西强行拉扯着往两个方向去。
很快我就知道了,一个是客观事实,另一个则是我的私欲。
了解的那一瞬,我便开始掩盖着把私欲强行扯出来,并在心里生出对自己自私的鄙夷。
我真是太过分了,居然不盼着别人好。
薛献忽地开口:“我给你讲个事。”
听见他的声音,我卷起书包带子的手松开。
还好还好,起码还愿意跟我讲话。
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下一刻,理智袭来把这逾矩的思想重重盖住。想什麽呢,人家说不定就是想跟你决裂呢。
即使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我面上却仍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薛献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我爸是大提琴手,他为了钱打算把我妈杀了,而我妈后来发现,把他反杀了,她在法庭上坚持说自己是故意杀人,被枪毙了。”
短短一句话就讲完了他的身世,宛若一道惊雷将我劈在原地不知动弹。
信息量太大,荒唐和震惊一时全部涌了上来。
先不提薛献妈妈把他爸反杀,为什麽她一定要坚持说自己是故意杀人呢?
那薛献怎麽办?他才多大就经历了这光怪陆离的事情,双亲纷纷去世,他又怎麽活下来?
气管被灌进冷风,吹得全身冰凉。
薛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妈坚持说她故意杀人是因为她从不认可她是我爸妻子的身份。”
“奇怪吗?”他嗤笑一声,“可是她跟我爸私奔的。”
“我在其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从出生起就是不被期待着的,两个人各怀鬼胎才有了我,”他慢吞吞道,“其实我们差不多,毕竟我是两个杀人犯的儿子。”
他嘴硬说着不在乎,可还是撇过脸去。
一向坚硬的外壳在这一瞬间化为粉痱掉落。
难得的,薛献哭了。
在这段关系中他好像一直都处于稳定情感输出的那一方,每次都尽力开导着我。
而现在,他却哭了。
那麽久,我好像才真正看透薛献。他像个柔软的襁褓给自己穿上大人的衣服来对待我,再裹上一层尖刺去对抗这个世界的浑浊。
可孩子终究还是孩子,还是会不理解为什麽父母明明没有爱为什麽还要生下自己,然后再相继离去,只留他一人。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眼泪是轻飘飘的。
可仅仅一滴就能把我那名叫理智的平静湖泊打破,整个犹如镜子一样四分五裂。
什麽冷静自持,什麽保持距离,全部被我抛之脑后。
眼前和心里,只剩下薛献。
我沖上前去把他整个抱住,手轻拍着他的背,心里被绞般地滴血:“不说了,我不听了。”
慌乱地从衣兜里拿出纸巾踮起脚给他轻轻地擦眼泪。
“没事的,没事的,”我用力抱住他,妄图将体温隔着厚重的衣物传过去。
薛献接过纸巾,眼眶通红,发出的声音有刚刚哭过的鼻音。
他的脸就在不远处,一滴泪划过脸颊从下巴掉下来。
第一次,他说话没有看我:“邹池,我是不是没人要啊?那他们怎麽都抛下我了?”
不是那种戏弄,而是一个孩子在人群中被沖散发出的真切的茫然。
他本以为原地会有人在等,人潮褪去,蓦然回首,却只留下他一人。
我不敢触及的身影却被人弃之不理。
痛。太痛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锋利的爪牙攥住用力拧出瘀血。
“没……”我的声音有些发哑 ,手颤抖着伸出去摸他的脸,“有人要的……是他们没眼光……”
像他这样好的人怎麽会没人要?
冰冷的手碰上温热的泪。
“薛献,我不怕出事了,让我站在你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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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入了冬就天黑的早,之前七点才黑的天,现在五点半就没了太阳的蹤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