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郁离连珠炮似的报出的那些项目, 赵眉生禁不住乍舌。郁家家境富裕,有足够雄厚的资本让她折腾这些烧钱的运动。
可是你不觉得做这些运动都太危险了吗?赵眉生说,如果非要找个地方发泄自己的精力,我宁愿去操场跑他个几十公里。
郁离听了咯咯咯地笑,她狠狠拽着拉力器上的手柄,告诉赵眉生:
因为自己喜欢看得高,又看得远的那种感觉。高空坠落时的急速刺激,可以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清醒到看得穿世间万物。
跑到半空中去看穿世间万物有什么必要?赵眉生不清楚,但是他能理解郁离说的那种急速刺激的感觉。
从医学上来讲, 自高空中急速下坠时可以刺激人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大量到远远超过正常阈值。这是能给人带来强烈快感的, 所以有不少人在成功经历过一次后,会爱上这种感觉。
赵眉生盯着负重器上的数字忍不住啧啧称赞,真不错!不愧是我赵眉生喜欢的女人,你真的好酷,又酷又帅!
被男人表扬又酷又帅,郁离很开心。
她望着赵眉生的脸,或许有赵眉生超强业务能力的加成,郁离觉得今晚的他特别合自己的心意,郁离邀请赵眉生跟自己学习跳伞:
抽时间我们去一次西山,你跟我一起去跳伞吧?
这是郁离第一次邀请赵眉生走进她爱好的世界,可接到这样珍贵邀请的赵眉生却面有难色。
正常来说,能和郁离一起,不管是做什么,赵眉生都肯定求之不得。
但跳伞这件事,对于赵眉生这样恐高的人来说,无疑是不可能涉足的禁区。赵眉生也想要酷帅,可是他连高楼上坐着都怕,怎么接受得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看见赵眉生脸上的表情,郁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去就算了,我约朋友去郁离说。
不要!赵眉生大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陪你去。他的言辞里颇有视死如归的意思。
其实赵眉生当然是想回绝的,但是一听到约朋友这几个字,那么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赵眉生都一定要去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赵眉生都不想郁离再回到周言恺的怀抱。
两个人接下来又玩了一会桌球。
玩桌球的时候,赵眉生脑子里依然在琢磨刚才说的要跟郁离学跳伞的事,毕竟光跳伞这两个字,就已经能对赵眉生造成非常强的心理冲击了。
他问郁离,你一个女人热衷于看恐怖电影,玩恐怖运动,那么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害怕的?
郁离笑了,拍拍赵眉生的肩,眉生,你可是男人,不过一部恐怖片、一次跳伞就把你吓成这样?还值得你翻来覆去回味到现在,你搞笑不搞笑?只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能让我害怕的,倒真有一样。
赵眉生好奇,是什么?
郁离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是孤独。
年复一年的孤独感,眉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赵眉生默了默,他大概能猜到郁离的意思,但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
我记得弘山院长是五年前走的
不等赵眉生说完,郁离就打断了他的话,五年而已,于我所经历的孤独来说,这样的五年不值一提。
郁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赵眉生,她望着窗外不知道什么地方,眼睛里面充满了落寞。
赵眉生望着郁离的侧脸没有说话。
他知道郁离的意思,郁离其实并没有在说失去父母之痛。
所以你就敞开怀抱接纳我吧!我做你心灵的港湾,你就不会孤独了。赵眉生说。
郁离听了扑哧一声笑,她丢给赵眉生一个鄙视的眼神,我不已经接纳你了吗?全方位的接纳。
赵眉生也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这句话中听,刺激得他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有了冲动的感觉。
他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
那么,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这就去休息吧。赵眉生一脸期待地望着郁离。
话题的神转折让人直呼好家伙。
贱人!郁离狠狠瞪了他一眼,吃了就睡,你当你自己是猪吗?
我没有吃了就睡,我们已经吃完饭三个小时了
少废话,快点动手!至少得把这局球打完。郁离说完这句话,便拿起了球杆等赵眉生打球。
有关孤独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不再继续。
赵眉生也重新拿起了球杆,心有默契地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赵眉生知道郁离一定认为他不能明白的她嘴里的孤独是什么意思。
可赵眉生就是知道。
并为之感到恐慌。
赵眉生在浴室里看郁离洗漱台上的牙膏牙刷,还有柜子里的洗面奶、面霜、大瓶子、小瓶子
郁离的房子非常整洁,每一件东西都被收进了它们应该呆的柜子和抽屉里。肉眼可见的空间里一样多余的废物都没有,就像郁离的办公室一样简洁又大方。
赵眉生非常开心没有从郁离的房子里找到任何一件男性用品。
虽然对郁离的品格有充分的信心,但是真的能亲眼看到郁离没有脚踏两只船的证据,还是会让人高兴的不是?
当赵眉生把自己的牙刷摆在那支粉红色电动牙刷一侧的时候,他甚至突然有了敢死队终于拿下目标高地的凯旋感。
他赵眉生,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站进这间浴室的男人!
两支并排站立的电动牙刷,一红一蓝,一样的个头,同样的姿态。就好似两只戏水的鸳鸯,带给人说不尽的柔情与缠绵。
赵眉生定定望着这对儿电动牙刷,醉了
可是很快他又醒了过来。
赵眉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面前的洗漱台上抓起郁离才刚买给他的剃须刀,刮脸上的胡茬。
根据赵眉生的观察,他初步判断郁离是有一点妄想症倾向的。
就目前的社会规则而言,如果某人只是思想偏执,或行为刻板,而他的这些偏执与刻板只局限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不对社会上的其他人造成影响,那么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无伤大雅的。
赵眉生就曾见过这样一个富豪,有严重的刻板行为,烧东西。好在他从来都只烧自己的东西,不动别人的,私人领域的概念还挺强。出于安全考虑,他家里人就专门安排了好几个人天天陪着富豪烧东西。富豪很富有,烧了这十多年一切都依然和谐。
同理,假如郁离只天天关上门,抱着书幻想自己有一个多么辉煌的前世,那么随便她把自己想象成皇帝还是王子,哪怕她把自己想象成阎罗王,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认为她不对劲。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郁离真对大家说出来,她常常把自己幻想成作古几百年的人也没关系。碍于郁离的身份,人们大不了在背地里嘲笑她几句疯里疯气的,但肯定不会对郁离的工作与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郁离很明显不会满足于只在她脑子里构建她的臆想,她开始伸出手,用Olan23做探路棍,试图用她偏执的认知来改变社会上的其他人。
这便与张怀勇用他是上帝兄弟的认知来影响别人的性质一样,是会被划分入病态范围的,也一定会被社会和机构控制起来。
赵眉生不清楚郁离妄想的具体内容,也不清楚郁离妄想的频率与烈度,不知道她究竟是出现了幻视还是幻听。
但是根据郁离对前世的执念,和她基于此执念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赵眉生几乎可以很肯定地判断,郁离在对自我的判断上,她是有很大问题的
典型的,便是郁离说她忍受着年复一年的孤独,这种话是基于她坚定认为有前世这种观点之上的,赵眉生很容易就判断出,郁离认为她也是前世里的那个人。
荒诞的自我认知,便是妄想症的最典型特征。
如果事实的情况真如赵眉生猜测的这样,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了。
当然,赵眉生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只是基于郁离在生活中的行为和言语来判断的。他从来都不曾有机会与郁离交换过病情,更不知道郁离究竟在想什么,这是一种根据行为结果反推出来的病情推算,不一定做得数。
可是赵眉生没办法直接对郁离说我看你有精神病,快点与我坦白你的病情吧!
不光赵眉生没胆子这样说,很明显,赵眉生若是敢对郁离说她有病,那么眼下赵眉生所拥有的一切,肯定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