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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还遇到了KK的女朋友,小姑娘抿着嘴沖他们摆手:已经起了,可以进。
好。李信年带着吉他手乖巧滑入。探病的规矩是要起早,两个人还为此特意到古街对面的水果店挑了半天礼盒,现在连人带水果毕恭毕敬地站在了病床前。
外婆。
李信年搜刮称呼。病床上的老人很明显已经露出风烛残年的姿态,但看见他们的时候目光还是流露出很锐利的一瞥。
李信年突然就有点打退堂鼓。说起来到底是谁想出这种主意。
据说外婆年轻时也是本地公立小学的教师,一衆儿孙小时候都是在身边长大,谁知道时过境迁岁月摧残,人生终有一日变成这样的面貌。
这样一想就有些唏嘘。
何况今天这一趟说来说去还是旧话题,关于外孙女的性向和将来的终身幸福。有时候李信年都搞不明白,满大街的异性恋自己都还没掰扯清楚的情感话题,怎麽当事人以外的人都总是信誓旦旦。
然而从这里也看出祖孙两辈人之间的那种情感纠缠,虽然日常抱怨吐槽,真的遇到事情还是总会想着和解。
这次是换了另外的角度。从酒吧的工作环境入手,衍生出“弄乐队能有什麽出息都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带坏你去搞同性恋”。
嘶。这个方向的攻击,放到现在李信年当然是有些心虚。
然而同样近在眼前的譬喻:就像到医院看病,能手术切除的都还是好的,人与人之间的情分纠葛当然就没有那麽简单。
那种祖孙之间双向的纠缠总会开花结果。不知道怎麽操作的一通撒娇好话之后,就出现了“哎我带他们来给你看看嘛大家真的都很好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但是辛苦了。
李信年在心里给自家鼓手比了个大拇指,表面上倒是无比乖巧。
何况让长辈了解自己的工作环境也不能说没有必要。这一天的探望没什麽规定主题,比起来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一种情意。李信年小时候跟父母住过一段时间厂区的职工宿舍,李家父母都是那种知足常乐的普通人,在邻里之间人缘非常不错,李信年从小跟着家长在东邻西舍之间套磁白话锻炼社交能力,从一群叔叔阿姨中间万花丛中过,好处是到现在也没丢掉这点技能。
试图做出努力总是好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和家里的关系僵掉。
一来一回居然还聊了起来。说实话李信年虽然自诩过尽千帆,但见多了那些和家里有些稀奇古怪龃龉的,遇到这种有希望挽回一些的反而格外感到珍惜。
现场给外婆哼了两段当年的流行歌,又讲了一些酒吧的事情。反正戏剧化的生活最不缺的就是故事,何况现在都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了,搞音乐也是三百六十行的一种嘛。
看看时间差不多友好交流了半个小时,护士进来换输液瓶,李信年顺势打了个招呼退出来,回到走廊上摸了摸口袋,才想起那几颗糖之前已经给祝汐了。
“可以啊年哥。”
钟磊跟他并排站在一起张望风景,吉他手前几天刚做了新纹身,今天过来之前被李信年勒令拿遮盖贴糊上了,这会儿龇牙咧嘴忍不住手痒去拨弄。
收好你的爪子。
李信年看不下去,实在没忍住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好歹等出了医院大门再说。
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好像意识到什麽,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命运,李信年转过脸,但余光里只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轮廓从走廊对面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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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下一秒目光很直接地越过整条走廊,和斜对面病房里的一个人面对面对上了视线。
——第二张床。只是很短的一两秒钟。那扇门只开了一半,但是那种惊人的熟悉感,好像一道无声的河流轰然淌过。
李信年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祝汐身上那些偶尔看起来仿佛“不太和谐”的东西,某些一瞥而过的突兀侧面,那种长久而寂寞的气质,其实是来自宁芸。
“你就是李信年吧。”
时隔两年,关于对方的很多印象其实已经变得模糊,他和宁芸的交集说到底只发生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好像时间隧道遽然裂开的一道侧影。
记忆里是很优雅的女性,看起来并不难相处,至少那种养尊处优之下的平易,就很难让人産生抗拒的念头。
事后回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对方的生命已经进入最终的倒计时,然而因为整个人的气场,从被褥衣着到手环鬓发都一丝不乱,温和的目光也可以看出主见和对事物的掌控力。
宁芸只和李信年讲过两句话,那一天祝汐不在病房里,对方隔着一小段距离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你们不合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