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良不悦地睨他一眼,眼刀凉飕飕:公不公平我们自然会调查,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罪情!还有,没问你的时候别再插嘴了。
李红军:
没罪怎么交代啊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这就是个误会,是个乌龙他家底都掏干净了,还要怎么老实啊,用不用把心挖出来给他看?
问题交代清楚后,老民警话锋一转,我记得黎安的服装厂是不会批发给私人商贩,那么你们的货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们是去特区进的货,特区您知道吧?现在国家不是说要先富带动后富吗?我们踊跃实践领导的响应,支持特区发展啊!
李红军又插嘴,这回马国良都没精力骂他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人,顽固至极!简直说不通!
老民警埋头继续记录。
进货渠道确实合规合法,倒也说得通。
审讯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李红军的口供始终保持在虚假宣传上,至于盗窃,两个人都不承认。
叩叩审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从门外走进来一名身穿橄榄绿制服的年轻的女公安。
瞥一眼审讯位上的两人嫌犯,收回目光,对马国良说:马公安,利民服装厂采购科的科长来了。
行,那张公安您帮我再审一审,我过去接人。说完,转身出了审讯室。
疾步匆匆赶往办事大厅,迎面却与两个女人碰了个照面。
双方都走得急,一个不小心肩膀撞了一下,乔露说了声抱歉,看清楚他的穿着打扮后,忙拉住人:
你好公安同志,我是徐海州的家属,我先生被你们抓进来了,请问他现在在哪里,能否告知我具体情况?
女人生得一张漂亮到难以忽视的容貌,此时却因为焦灼而急地满头汗,身边跟了个哭红了眼的小不点,和一位打扮成熟时髦的女性。
家属?哪位的家属?犯了什么事?马国良站直了身体,问道。
就是前不久被抓进去的,两位男同志,在白云街卖衣服的。俞繁提醒道。
那不就是刚才才审问过的两个男人吗,马国良恍然大悟,眸色渐暗。
我们还没通知那二位的家属,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厉色道,大有不说出个所以然就要把两人抓起来的模样。
俞繁赶紧解释:我也是在白云街摆摊的摊主,里头关着的二位是我朋友,这不是出事了吗,我看见以后就赶紧回去通知他媳妇
马国良探照灯似的目光在两个女人身上扫视一圈,脸色不怎么好看:那两位的情况还没交代好,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可乔露哪能让人就这么走了,赶紧把人拦住:同志,请问我先生犯了什么事?方便透露吗?
赶着去见人的马国良本来不想浪费时间回答问题,又见乔露满脸急切,身边那萌娃也满脸泪痕。
想起自家女儿,忽然心软,耐着性子回了句:涉嫌盗窃。
啊?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乔露心脏猛然咯噔:这不可能吧,我们家不缺钱,不至于啊同志,您确定没抓错人?
不是说了吗,抓没抓错得等情况调查清楚才晓得。
那您能否告诉我,偷了什么东西?
最近黎安有一起特大金额盗窃案,盗了一批从首都来的高级布料,我们现在怀疑是你的丈夫以及他的合伙人,但现在情况还没完全了解,如果真的没犯罪,组织上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说完就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乔露想拦也没追上。
他倒是走得干脆,乔安都哭成泪人了。
抱住乔露的大腿,哭得伤心欲绝:妈妈呜呜妈妈,爸爸不是小偷,不是。
爸爸是多好的人啊,爸爸在他的心里就是最伟大的存在,那样光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小偷呢,不可能的呜呜呜
乔露心疼死了,抱住小人儿亲了亲,安慰道:别哭别哭,应该是公安叔叔搞错了,爸爸不是小偷,没偷东西,是他们搞错了。
乔安小手擦着泪,抽噎:那公安叔叔什么时候还我爸爸清白
清白这个词还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用在这里着实很妙。
乔安爱怜地抚摸他的小脑袋,掏出手绢给他擦泪:快了,我们先在这里等等,别急。
分明自己都急死了,还得安慰儿子别急,孩子妈真是压力山大。
马国良把利民服装厂采购科的科长带到了徐海州的店里搜查,所有衣服均检查完毕,并没有他们失窃的高级面料,店铺里售卖的衣服也是市面上十分常见的料子。
马国良是满载而归的,他把所有参加过首都争夺战的商贩全都带来了,加上同伙,总共有八个人。
一路叽叽喳喳闹得不行:
公安同志,我们的衣裳都是从正规服装厂进的货,绝对不是首都来的!我保证,我发誓!我撒谎我不得好死我天打雷劈!
是啊,我家也没有首都的,这是误会!
我家也没有,我就是嘴巴贱,我瞎说的!
我再也不瞎说了,我这臭嘴!臭嘴!
然后就听到一阵啪啪打脸的声音,是真下手!
事实证明一切都是误会。
在公安大厅里焦灼等待了一个小时,白云街的小商贩们终于被无罪释放,其中包括徐海州两人。
但也没讨到好处,临走前被民警们好好教育了一番虚假宣传的罪过,下次要再犯,不仅要罚款,还要蹲局子!
谢谢谢谢,感谢公安同志为我们洗刷冤情,万分感谢!公安同志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老民警笑了,笑得眼尾都是慈爱的褶子,看向李红军时就跟看小孩似地:以后别贫嘴,祸从口出记住了!
李红军立马挺直了身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一定记住!不敢忘记!
得,这不还是贫嘛。
老民警无奈笑着摇头,那边,两个焦灼的女人疾步匆匆迎上来。
海州!
爸爸!
李红军!
小家伙短腿跑得快,咻的一下一阵风似地,扑进徐海州怀里。
见到爸爸被无罪释放,居然又哭了。
爸爸,呜呜,爸爸爸爸我就知道我的爸爸是好人,爸爸不是坏人,爸爸也没有当小偷。
听见小偷两个字,徐海州起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用柔软的指腹给他擦泪。
傻儿子,爸爸不是没事了吗,还哭。
打了个哭嗝,小家伙趴在徐海州肩膀,抽抽噎噎:爸爸,我刚刚,刚刚有点害怕,所以我哭了。
他不是故意要哭的,他也不想当小哭包的,因为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不可以随便哭,会招人嫌
要是爸爸被抓走了,我和妈妈怎么办呢?经过这一茬,乔安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依赖爸爸。
没有爸爸,那将会是多么灰暗的人生啊幸福减半的人生!
爸爸走了 ,我们家就没人赚钱了,我们家的灯坏了,也没有人修了,也没有人带安安去浴室洗澡,没有人带安安去拉粑粑呜呜呜我们不能没有爸爸
爸爸太重要了!
一句话,逗得在场大人笑得喘不上气,本来还挺沉重的气氛,愣是被这小不点的童言稚语,逗成了喜庆版。
徐海州简直哭笑不得。
所以在儿子心里,到底是舍不得他这个工具人,还是舍不得他这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