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学着戏子唱两句戏,比起陆虹从前的丰功伟绩,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陆怀海本还在想要不要提醒谢苗儿两句,但见她眼眸一片澄澈,想到她在陆家也呆了这许久,陆虹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大秘密,她估计早就知晓了,便只道:你自己斟酌。
谢苗儿点头,我知道的,我们快回去吧,酥油松饼要趁热吃。
原来还惦记着这个,陆怀海眼底笑意闪过,温声道好。
谢苗儿边走边缠着他问:小少爷,你今日在校场训练得如何,顺利吗?有没有拿头名?
不待他回答,她便已经有了答案:不对,这都不用问的,你一定是最厉害的
酥油松饼热腾腾的,配上粗茶,委实比今日的晚饭要香。
吃饱喝足,陆怀海问谢苗儿:明日有事吗?
谢苗儿答:明日是空的,怎么啦小少爷?
她看起来浑然忘了。
陆怀海把玩着一柄小刀,刀刃在他指尖翻飞,他的注意力却丝毫不在其上,走前说好了,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海是什么样子。
谢苗儿一惊,既而惊喜道:好呀!
那日不过是他问起,她才随口说了一件想做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还记着。
陆怀海心想的,却是这个季节其实并不适合去海畔,只是若一拖再拖,拖到翻年后,他又要进京,再回来便是官身,怕是绊脚的事情会更多。
他重诺,更不愿意拖延与她的约定,说走就走。
我明日休息,我们快去快回。
小少爷,我们是坐马车去吗?
不必,他说:骑马更快,直接往桃渚去。
谢苗儿不解:可是我不会骑马呀。
她连马尾巴都没有摸过。
我带你骑。
听陆怀海信誓旦旦地说,谢苗儿愈发雀跃。
太好啦,明天她就可以去做两件没做过的事情了!
见她兴起,陆怀海明明弯了弯唇,最后却绷着脸说:开心早了,当心明日起不来。
谢苗儿哪还听得见他说什么,早拉着两个小丫鬟去翻箱倒柜找她最鲜亮、最毛绒绒的衣裳去了。
陆怀海没吱声,借着端起的茶杯掩去了唇边的笑。
次日清晨。
谢苗儿梳了最简单的双螺髻,髻上头只插了朵绢花。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绑腿穿了双小皮靴,最外面裹了件赤红配白领子的斗篷。
手上还揣着个毛茸茸的袖笼。
她把兜帽一戴,脖子再一缩,浑身上下就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陆怀海打量她,问道:你这衣服何时准备的?
谢苗儿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可是布坊的掌柜,时令布匹我当然都能拿到啦,这个料子挺括,做裙子不好看,我便让她们裁了做骑装。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和他分析丝罗绢不同之处在哪,陆怀海难得地告了饶,又道:走吧。
谢苗儿却叫住了他:等等!还有件事没有做!
陆怀海顿足,看向她。
谢苗儿从妆台上拿出一个青花的小罐子,擓了一指头膏脂出来,往自己的脸颊上抹。
抹完,她把罐子递给陆怀海,道:喏,还没搽面脂呢。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飘到了陆怀海鼻尖,对于这种女儿家用的东西,他抵触地别过了脸,不必了。
他刚把脸别过去,谢苗儿就眼疾手快地又擓了一坨涂到了他脸上。
下一刻,陆怀海便见谢苗儿无辜地朝他眨眨眼,她说:早上骑马,风大,会把脸吹得皴开的。
她振振有辞道:小少爷,我这是投桃报李,多谢你帮我把布坊赎回来。
陆怀海确实不懂往他脸上涂面脂和布坊有什么关系,幸好这面脂的香气淡淡的,他不是那么排斥,也只好把它在脸上抹匀了,顺带问她:投的那门子桃,报的什么李?
谢苗儿掰着指头分析:这个面脂是用布坊赚的钱买的呀。
陆怀海默了默的,道:这桃够小的。
谢苗儿从昨晚起就很欢欣,眼下也一直是笑眯眯的,她拽着陆怀海的袖子,说:那以后我赚大钱了,给你买一车面脂来,涂到一百岁好不好。
她在心里补充:所以陆将军,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她的话音好似撒娇,但陆怀海想了想小山般的瓶瓶罐罐倒在他面前的场景,心道还是算了吧。
时辰不早,两人没再啰嗦,出了门。
陆怀海早差人备了好马候在门口。
是一匹毛发红棕的高头大马。
谢苗儿忽然觉得自己的斗篷和它的颜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马看起来一蹄子能掀翻两个她,谢苗儿有些怕,她犹豫的时候,陆怀海已经翻身上马了。
他下盘很稳,踩住了脚蹬,上身侧向她,示意她拉住自己的手。
谢苗儿咬咬牙,搭住了他的手,倏地他便将她拉起,拦住她的腰把她放到了自己身前。
骤然离开了地面,谢苗儿下意识撑住了马背稳住身形,她紧张地扒住了马儿的鬃毛,惹得它不满地咴鸣了几声。
身后传来一个略显不满的声音:怎么,马都比我可靠?
谢苗儿没来由地后颈一麻,极其识相地松了手,往他身上靠。
陆怀海解开了自己的斗篷,把她仔细地围在了怀里,坐稳了
冷风呼啸而过,但谢苗儿一点也不冷,因为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已然将她团团包裹。
其中还夹杂着一缕她很熟悉的清香。
谢苗儿恍惚抬头,去瞧他的下颌。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面脂的味道。
好奇怪,就像就像他和她的气息打碎了,揉在了一起一样。
谢苗儿双颊绯红,她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斗篷里,不敢抬头,生怕被他发现。
感受到她的耸动,陆怀海以为是她觉得太冷了,腾出只手,把她往怀中揣得更紧了些。
他轻声道:娇气。
谢苗儿小声辩驳:我不娇气。
她的声音闷在厚厚的衣料里,瓮声瓮气的。
至于今日所见的风景如何,海天相接处有多么蔚蓝,已经不那么让谢苗儿在意了。
见她微张着唇,若有所思的模样,陆怀海问她:在想什么?
谢苗儿在想,她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他为了她随口所说的愿望在风中奔走。
她扭头看他。
他们其实并不能去离海太近的地方,只能在尽量近些的瞭望塔上看一眼。
可是这里风还是很大,夹杂着让她陌生的、在梦中随着他的视角俯视着这片海域时感受不到的腥咸的味道。
狂舞的风吹乱了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像一场美好到不真切的梦。
谢苗儿看得出神。
就算是梦,她也要把他留住。
她半天没应声,陆怀海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叫她:谢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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