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差点就落到了张端那样五毒俱全的人手中,陆怀海喉头就发紧:先收起来。
谢苗儿很忐忑:是我绣得不好吗?
不应该呀,她可拿自己做的和月窗在外面买的对比过。
难道是她藏拙太过?
陆怀海此时已经什么旖旎心思也没有了,甚至还有点庆幸她没回过神来。
她好像真的对他很信任,甚至说,信任到忘记了他是一个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
不是,他难得地放缓了语气,很好。
谢苗儿听出了他语调的变化,一垂眼,看见了桌上他才给她的谢家布坊的契约。
她似乎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嫣然一笑,纤纤的手指拨弄着托盘上的荷包们。
她低下了头,陆怀海却能看见她眉眼弯弯。
这只意头最好,送你了,小少爷,多谢你替我拿回了谢家的东西。
她说着,将一只青色的荷包塞到他的手上。
轻飘飘的荷包和铁秤砣般,坠得陆怀海掌心一沉。
荷包的一角是清清淡淡的竹影,不像绣上去的,而像浓淡得宜的水墨。
他的感受不无道理,昔年琴棋书画中谢苗儿最擅长的便是画,她尤擅画竹,她的姐姐成婚那日,谢苗儿画就的白玉屏风上竹影横斜,不输名家,一时惊呆了来往宾客。
绣和画不无异曲同工之处,她绣竹也有画竹时的风骨,是以陆怀海一瞧便瞧出了它和旁的那一堆俗物区别。
见他微讶,谢苗儿垂下眼帘。
他不会知道自己从后世而来,更不会知道她从前学画竹时,心中想的都是铁骨铮铮的他。
配他正合宜,谢苗儿不无欣慰地想。
陆怀海掂了掂荷包,细微毛躁的心情,就这么被它抚平了。
他分明是喜欢的,却并没有把它直接将它配在空荡的腰间,而是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一圈,再把它塞到了袖中。
小小的风波结束,外头月窗在敲门,提醒他们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
谢苗儿和陆怀海对视一眼,前后脚一起到了院中。
月窗已经拿好了晚饭。
小厨房的人现在都不必她多说,直接就会把陆小少爷那份也一块让她拿来。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陆小少爷转了性了,天天就往谢姨娘这里跑,下人们甚至还笑说,知子莫若父未必,知子莫若奶倒是有道理,你瞧,这陆老夫人随手救的人,还正好对了小少爷的口味。
天色渐晚,凉风习习,潮湿的气息氤氲不去,从午后开始,屋里就呆得憋闷得很,院子里反倒成了好去处。
起初,谢苗儿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的,从前谢家在京城,夏日本就不长,雨也不算多,不会如此潮湿。
最近的晚饭,她都是和陆怀海坐在一起,各吃各的。
她打定了主意,至少斋满四十二天。
陆怀海是官宦子弟,谢苗儿是文臣之女,两人的教养都极好,食不言的规矩遵守得很好。
饭后,陆怀海见谢苗儿总是偷偷觑他,问道:怎么了?
谢苗儿吞吞吐吐地开口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看看布坊现状如何。
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才送了人家东西,就提要求,显得她目的很不纯。
陆怀海却还记得老夫人之前的叮嘱,要他最近别让谢苗儿见到家人。
他沉吟片刻,即道:明早我随你同去。
行程便定了下来。
当晚,谢苗儿有些睡不着。
原身对于布坊的记忆很模糊,从前都是谢爹在打理,她这个女儿知之甚少。
眼下她要管布坊,那首先就得摸清楚它的底细。
多问、多听、多看的道理,是谢夫人教她管家理帐时说的。
另外,自谢苗儿来到这个朝代,还未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光景如何,所能触及的地方只有陆家这一亩三分地。
从前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榻上养病,是无奈之举,而她眼下有了正常人的精力,再憋在院中这么久,就有些难受了。
不过想到明天就可以看到几百年前的街道巷陌、风物人情,谢苗儿难免兴奋,在床上翻了几翻都没有睡着。
她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时,她打着哈欠,冷不丁看见了陆怀海眼下的乌青。
谢苗儿:
突然良心有点痛。
陆怀海睨她一眼:睡得可好?
谢苗儿弱弱答道:不太好。
两人没再多言,各自洗漱去了。
动作更快的陆怀海站在墙根下,忽然犯了难。
他平常自己走时,都是翻墙出去的。
但今日多了个她。
不如今天就走陆家正门,从前院里穿出去?
虽说这个时辰,撞见他爹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他爹见他带着她一起出去,怕是又要把他往坏处想。
他爹是从来不惮用最坏的想法去揣测他这个儿子的。
陆怀海还没来得及再想下去,今日特地挽了个椎髻的谢苗儿已经挎上了她的小包袱,站在了他的身边。
她眼巴巴的,一点要走正门的意思都没有。
就等着他带她翻墙。
作者有话说:
好悬忘了发,呆住,明天一定更新时间阳间一点
第18章
陆怀海眉峰微抬,也没说话,眼神往整装待发的谢苗儿身上一扫,等她开口央他带她翻墙出去。
然而这回,他又在谢苗儿身上失算了。
谢苗儿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道:小少爷,你可以教我翻墙吗?
她每回见陆怀海三下两下就能翻过这高高的墙头,心里都很是艳羡。
飞檐走壁什么的,她要是能学会一星半点就好了!
闻言,惊讶的神色从陆怀海眼中一闪即过。
金豆子说掉就掉的小娇娘,居然想的不是被他带出去,而是自己翻墙?
他忽然心里有点庆幸,方才没有自作多情地开口要带她翻过去。
不得不说,陆怀海的适应能力也很强,谢苗儿跳脱的想法已经不会太惊讶到他了,他不多说,只不咸不淡地反问:你?
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谢苗儿缩了缩手:我我想试试。
陆怀海未置可否,下一瞬,他忽然后退两步,凌空跃起,极快地在墙上斜蹬几步,眨眼间,他已经稳稳站上了墙头。
谢苗儿呆呆地看着他转过身,蹲下,还顺手从一旁的瓦缝间薅了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边。
他说:示范好了,你试试。
将将升起的朝阳正在陆怀海身后,谢苗儿仰头望他,把他清晰的轮廓身形尽数收入眼中。
陆怀海当然也在看她。
他是习武之人,翻个墙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来说,那可难了。
谢苗儿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往后两步
接下来就该蹬上墙了,陆怀海忽然很期待她会怎么做。
然后,蹲在墙头的陆怀海发现她转身进屋了?
再然后,她和月窗一起从屋里搬了一套桌椅出来?
她们两人合力,把桌椅垒好,然后谢苗儿扶着椅背,就这么颤颤巍巍地站到了陆怀海跟前。
陆怀海简直叹为观止。
看清楚他是怎么翻墙的之后,谢苗儿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这没有办法学呀!
她选择用笨办法。
墙下的土地并不平整,垒起的桌椅不免摇晃,守在下面的月窗胆战心惊,而谢苗儿亦是害怕,腰都不敢伸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