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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宣脑中“叮——”地一声,眼睛不由地睁大:“大师姐你的意思是我太在意了?”
“嗯,你明明是个自然性子,从小到大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可唯独一与狗皇帝相关,你便开始在意这个在意那个,而且在意的点都很奇怪!”
“啊?!”姜宣的五官扭曲,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骆雪霜双手推压起他的脸颊:“可见狗皇帝对你来说的确很特别。而且老实说,我现在都有些佩服他了,能做到那么多那样的事,真的很厉害。”
姜宣撇嘴,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吸气、弯腰、扭开,使劲儿打了好几个喷嚏。
然后吸鼻子揉鼻子,嘟囔道:“谁在骂我?”
骆雪霜失笑:“自己就是大夫,怎么还说这种话?”
“有意思啊。”姜宣理直气壮道。
骆雪霜跟着道:“也可能是狗皇帝在想你。”
姜宣更加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他应该常常想我吧,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要不停不停地打喷嚏?”
骆雪霜哈哈大笑,伸手揉了下姜宣的头:“无论如何,你如今已完全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师姐很欣慰。”
“从前?哪个从前?”
“你还没发现自己是替身之前。”
姜宣一愣:“真的么?”
骆雪霜严肃地点头。
姜宣继续愣: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突然,比刚才还要惊天动地打起了喷嚏。
……
第二日下午,畏首畏尾,始终没能把信送出的季恪收到了来信。
仍是侍卫密奏。
来自义诊驻地。
关于姜宣。
季恪很紧张,几乎屏住了呼吸,拆信的手指也有点抖。
依旧是神色陡然一变。
他更紧张了。
当即唤来小山儿。
“你我现下下车换马,父皇带你一路加速,大约今晚就能见到你爹爹,只是有些辛苦,你愿意承受吗?”
按原计划乘马车,需得明日上午甚至中午才能到。
小山儿略茫然:“咱们要赶早去?”
“嗯,你爹爹突然生病了。父皇也可独自先去,你照旧乘马车……”
“不要!”小山儿这下十分坚定,攥拳瞪眼,另一只小手拉住季恪的手,扭身就要下车,“看爹爹重要!咱们俩一起骑马!我才不怕辛苦!”
第77章
“大师姑, 爹爹得了什么病?怎么爹爹突然就生病了?”
一路快马加鞭,刚一见到骆雪霜小山儿便飞跑过去急切地问,仰起的小脸上泛着辛苦的红, 说话时还气喘。
骆雪霜揉揉他的脑袋, 对跟着迎上来的季恪点头示意,道:“长期疲劳引起的,还有些水土不服, 病来如山倒,先发冷再发热,头晕无力浑身疼痛, 吃了就吐……”
一边说, 一边看着父子俩的脸色越来越紧张, 骆雪霜忙又道:“症状的确突如其来,又来势汹汹,但其实并非大病,已经用了药,方才我又为他施了针, 情况比昨日好了。眼下好好治疗好好休息就行。”
父子俩又露出稍稍松了口气的表情,季恪问:“宣儿睡了?”
骆雪霜点点头:“只是很难睡安稳,一则浑身不适, 二则我的针效用虽大, 却有些令人迷糊的副作用……”
季恪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骆雪霜无奈:“一时迷糊罢了, 对身体无碍, 我不可能拿小师弟的身子开玩笑。”
季恪整颗心都被姜宣牵住,许多细节难以周全,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妥,忙道:“抱歉, 朕绝无责怪之意,只不过……”
“明白,明白。”骆雪霜爽快地说,“你们来都来了,不看也不放心,小师弟本就睡得迷糊,不仅不会被打扰到,反而还可能知道你们来了好得更快。进去吧。”
“好,多谢。”
与骆雪霜谈过,季恪多少不那么担心了,领着小山儿推开姜宣所居套房内间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小山儿也很懂事,知道不能大声,想问话就把小手放在嘴边捂着,用虚声说:“父皇,怎么你对其他人都自称‘朕’,对我和爹爹却自称‘我’?”
他早疑惑了,从前经常一打岔就忘了问。
“‘朕’乃帝王自称,以示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季恪亦轻声说,“但在你面前我只是父亲,在你爹爹面前我则只是……”
“只是什么?”小山儿前面听懂了,后面却不懂。
季恪微微一顿,用更加低的声音说:“我想我是他的爱人。”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之下却有一股坚实与真挚,令还不到七岁的小山儿也动容了。
父皇曾经是大坏蛋,深深伤害了爹爹,后来父皇改过了,不再是大坏蛋,然后一直对爹爹好,想让爹爹原谅他,重新和他在一起,就像阿守伯伯和阿宁伯伯那样,相互是对方最爱的人。
这些他一直知道,起先自然是和爹爹一起讨厌父皇,后来他渐渐地不讨厌父皇了,但对爹爹和父皇以后怎样并无想法,直到现在,听到父皇这样说,他突然就觉得现在的父皇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而且难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就像曾经的爹爹一样,他就又有点……觉得父皇可怜。
于是他仰起头,大眼睛闪出无比认真的光芒,小手用力捏牵着他的大手,鼓励道:“父皇加油!”
季恪一愣,然后发自内心地笑了:“多谢山儿,父皇不胜欣慰。”
两人来到姜宣床前,姜宣穿着中衣躺在棉被里,头发松松地束在脑顶,脸色潮红,额头搭着降温的布,正像骆雪霜说的那样,他双眼紧闭,眉头皱着,身体时而扭动,好像很不舒服,又好像是做了梦,在梦中被绊住了。
季恪与小山儿不厌其烦地为姜宣摆好额头的布、捋平扭动中翻卷的中衣与棉被,让他睡得舒服。
夜色深沉,药香浅淡,房间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只够照明的那种亮度,在灯罩的遮盖下更加朦胧,映衬着守在床边的身影,一个高挑俊朗,一个矮小可爱,呵护关怀的动作便觉倍加温馨。
许久之后,小山儿眯起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季恪回头瞥了一眼沙漏:“晚了,你赶了一天路,又照顾了爹爹这么久,理应去好好睡一觉。”
小山儿的表情有些犹豫。
季恪劝道:“大师姑说过爹爹没事,你不必担心,相反的,倘若爹爹明早醒了,你却因彻夜不眠而睡倒,不能与爹爹见面说话,岂不是弄巧成拙?”
小山儿眼睛一亮:有道理。
“那好吧,我去睡觉,父皇你呢?”
“父皇是大人,不困,便多守你爹爹一时。”
父子俩达成共识,季恪带着小山儿去找骆雪霜,让她帮忙照顾,亦是考虑到小山儿离开停仙门许久,与骆雪霜之间一定也非常想念。
再回到姜宣身边,他重新搅了冷水帕子,为姜宣擦额角和鬓角处的汗。
静静看去,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姜宣的模样几乎没变,就像他纯净善良、正直乐观的内心,也不曾有丝毫被沾染。
过去种种漫上心头,有快乐,有温馨,有激烈,有难过,因为有姜宣的存在,都显得那么鲜活,那么浓墨重彩,他可以消解一切、忘却一切,唯独不能消解忘却姜宣飞扬灵透的深情、活泼肆意的笑语,以及曾经给予他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真挚爱意。
季恪深邃的眼中饱含无数深情,宽大有力的手掌不再只停于虚空,而是轻轻贴上了姜宣脸颊,传达去温厚的心意。
忽然,原本已经睡得较为安稳的姜宣难耐地动了。
季恪愧疚陡生,连忙抽开手掌,不料姜宣呓语道:“季、季恪……”
季恪的心又陡然揪成一团,俯身贴近了看,姜宣明显还在睡,眼睛都没睁开,可见是在做梦。
……梦中想着自己?
这个认知令季恪猛然一惊,接着大喜,恍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只是证据尚且不足,他不敢高兴得太过,生怕过了、得意了,就会失去这份惊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