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黄教授要拉着众人作陪,说他做东请大家吃饭,来一场聚餐氏的学术讨论,众人只得陪着。黄教授早早买了单,只吃了不到一小时就撤了。
原本也要借机给黄文欣、陆行川制造机会的众人,也开始纷纷找借口,溜之大吉,饭后,只余下张梁、裘嘉德还在做着电灯泡。
原因很简单,陆行川在微信里要求两人必须留下讨论,不然兄弟没得做。
另外,黄文欣的这个课题确实有趣,她的想法很有意思,让这三个都有些在专业上痴迷的理工男,跃跃欲试。
饭后,四个人就回了研究生宿舍里。T大的研究生宿舍比本科生大得多,虽然也是四人间,可中间有一排书桌,还摆的下小沙发和茶几。
张梁一直是个好好学生,做事尽力尽责那种,陆行川和裘嘉德跟他比,就少了些学生气,多了些探究学术的痴狂劲。回了宿舍,这两个痴狂的人,率先拿出了纸笔,铺在桌上,开始将晚饭餐桌上众人设想的内容,都画出来。张梁作为宿舍老大,还在客套地行待客之道,泡茶时,另外三个人已经文思泉涌,画了不少草图了。
黄文欣看着陆行川笑了笑,这人认真起来,真是更有魅力。虽然她是以此为借口,要见陆行川。可真当四人激烈地讨论起来时,她觉得不虚此行,碰撞出了很多新的想法。
一小时后,黄文欣看着桌上她们四人画得杂乱的草图说:只可惜咱们画功都不行,不然,这该是一款多炫酷的车啊。
对,有些可惜,陆行川沉浸在草稿里,点头应和,忽然眼中一亮,我有办法了。让效果更出挑一点。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那头才接通,就说:珂珂,来我宿舍,需要你帮忙。
整通电话,从开始到结束,他只说了这一句。原来,他们之间竟然都这么熟悉了么?
宿舍里,剩下的三人,各自陷入不同的思绪。黄文欣的眼神里有了一些旁的东西,是嫉妒,还有一丝不甘心。张梁作为局外人,忽然有了一种大胆的设想,让他觉得惊讶。三人之中,只有裘嘉德想法最纯直,他说:你说话也太直接了些吧,这么使唤人,合适么?
陆行川冲他挑眉,点了点头。
才吹完头发想要睡觉的司珂,被陆行川一个电话叫到了宿舍,她穿着黑T恤、牛仔裤,近乎是一路狂奔到了研究生宿舍楼下,才慢下脚步,顺了顺头发,坐着电梯上了楼。
电梯一点一点爬升,好似时间停滞了。司珂才回味过来,自己跑什么劲儿啊。她捋顺了一下胸膛的呼吸,让自己尽量显得淡定一点。
她没想到,黄文欣也在。
惊喜的脸在进入宿舍门,看见黄文欣那一刻,黯淡了下来。陆行川简单描述了他们对这款车的设想,拜托司珂这个手绘达人来画,司珂嘴角扯了个假笑,我试着画画。不过,毕竟机械这里我不太懂,不一定能画出你们要的精髓来。
陆行川递了一根铅笔给她,没关系,你画着来。我跟你说。
司珂不自觉摸了一下手腕,才发现,自己出门太急没带皮筋,过肩长发,只要稍稍低头,就会落在眼睛前,挡住视线。她每回画画时,都要把头发挽起来,免得颜料沾到头发上,也不想被头发左右了视线。
她接过陆行川手里的铅笔,说:给我找一根黑色的钢笔或者水笔就行。说着,她两手把一头红发拢在一起,拧了几下,用左手把控住头发不动,而后,右手捏着铅笔,把铅笔当做发簪,插入头发里。发丝随着铅笔转了两下,所有头发稳稳地被铅笔盘成了一个丸子头。
张梁不禁咂舌,伸出拇指,哇!铅笔还可以这么用!
陆行川嘴角略动,将自己的钢笔递给司珂。
众人为司珂铺的白纸,被她移开。司珂坐在凳子上,直接在陆行川之前画的草稿上,用黑色钢笔,沿着他此前的轮廓,从新勾勒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是机械专业,在画这类图的时候,更关注结构是怎么样的,或多或少就会忽略汽车外轮廓的设计和美感。
产品设计课程是司珂的必修课,她画过不少类似的图,驾轻就熟得很,而且自己不是创作,而是在陆行川这个前人的基础上完善,她只将所有外部轮廓,全部流线化处理,不多时,就勾画出来了。
白纸黑线间,浅色铅笔勾画的机械内部是陆行川画的,外部流线化车型是司珂画的。
合作得简直天衣无缝,这一切被黄文欣看在眼里。
夜里十点,陆行川一个电话就能叫来的姑娘,再说他只当她是邻居家妹妹来看,黄文欣是不信了。可她并没有将司珂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越是精于专业的成年男人,越不会被皮囊所诱惑,也不会喜欢看起来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坚信。
且她的皮囊也不错。
黄文欣夸了几句司珂的画功了得,末了又补了一句:学画画的就是不一样啊。我们讨论了一晚上,行川的这个概念车应该什么样。你这么一画,真是锦上添花。
学画画的。
锦上添花。
司珂默认黄文欣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这两个词,不知怎么,就刺痛了她。好像在提醒着她和陆行川的差距。她忽然想,高考数学满分150,陆行川是140多分那种人,而她,只拿到了他零头的分数。
虽然眼下都是一个学校,可艺术生的起点,和T大最好专业的机械工程类学生的起点比,那差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黄文欣就不一样,她眼下是本硕连读,以后可能是S大硕博连读的未来女博士,也许还会成为又一个国内自主品牌汽车背后、可载入史册的工程师。这样的她,跟以后也会成为工程师的陆行川,何止般配啊。
一直没说话的裘嘉德,看出来小姑娘有些低落,就笑着说了一句:司珂帮了大忙了,果然画的好好。
司珂强颜欢笑感谢,就说太晚了要回去了。黄文欣才要张口说自己也要走,就听陆行川说:张梁,你去送黄文欣,我送珂珂回去。
张梁明白了陆行川的意思,这是需要自己解围,就说:好啊,正好我饿了,要买宵夜去呢,文欣,走,我送你。
陆行川这一晚上种种避嫌的行为,黄文欣早就看在眼里,不过,他多难追,这在T大又不是什么秘密。她笑了笑,说:今天和你们学到好多东西,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下次再切磋。
明明黄文欣的话是说给在场的三个男生听的,可司珂十分肯定,其实她这句话只是说给陆行川听的。这样的结论,毫无证据支撑,可她的直觉就是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酸酸的,司珂将头上的铅笔一拽,递给陆行川,不用,我自己回去,校园里,很安全。明明自己是想他送的,不是么?为什么说了这样口是心非的话呢?司珂转身就走。
天蓝色笔身黑尾的铅笔,从柔亮的红色头发中扯出,挽成髻的秀发不受束缚,旋转落下,落在了司珂笔直又纤薄的后背上。
她穿黑色好看,配着一头红发,和白皙的玉肌,似个小魔女。这样的韵味,也是极漂亮的,还有一丝妖冶的美,尤其是她拽出铅笔簪子的那一刻,陆行川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虽然送人的请求,别拒绝了,陆行川还是跟着司珂下了楼,我送你。
十一点多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司珂站在电梯门的前面,看不见后面的陆行川。
陆行川垂眸望着司珂披肩长发,瞧不见司珂的脸。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直到叮咚一声到了一层,都没说话。
往女生宿舍去的路上,两人并排,都望向前方。
珂珂?还是陆行川先开了口。
嗯?
你不高兴了?
我困了。司珂说谎了,她就是不高兴。
今晚,谢谢你。陆行川说。
没什么。你不是也帮过我?司珂停了一秒,似泄了气的皮球,低声说:我也就,只是画画好而已。
已经很厉害了,陆行川说:能在某一个领域很擅长,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起码说明,你得到了上天眷顾的天赋,付出了旁人不可得的努力。而且,你自得其乐,不是么?
他是在安慰自己么?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槐花树下,司珂停了脚步,抬头看着陆行川,他眼里是清澈如泉的纯正,并没有自己看他时的踟蹰,陆行川眉眼弯了弯,问:怎么了?
你说的对。半晌,司珂只说出这句来。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罔,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样子,半分没有为情所困的模样。
跟自己,一点儿都不一样。
司珂有些难过,凭什么他看起来仍是一副云淡风轻,而自己似个六神无主的落魄人。
小傻瓜。陆行川看着眼里全是失落和误解的珂珂,心里小声和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