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小学颐抱着魏青筠的腿:为什么我没有娘啊?
魏青筠刚放好行李,闻言他怔住了。
望着小孩澄澈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蹲下来与魏学颐对视,竭力把语气放轻松:谁说的?你怎能没有娘呢?没有你娘,你是哪来的?
林占愚也没想到魏学颐会这么问,他站起身,走到这爷俩身边。
可是我娘在哪呢?别人都和娘在一块儿住,为什么咱家里只有你和林叔?小学颐眨巴了几下眼,困惑而又伤感:我娘不喜欢我吗?
怎会?魏青筠抱住他:你娘特别喜欢你,她可疼你了,你的名字就是她和我一块儿取的。
魏学颐撅起嘴,犯了拧脾气,重重地跺了跺地面:我要我娘。
魏青筠先前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乱了阵脚。他把小孩搂进怀里,编瞎话哄道:学颐乖啊,你娘出远门了,这阵子回不来。有爹和林叔在呢,不怕的。
林占愚站在一旁,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南京城郊外村落里的光景。那会儿他也是个孩子,在破败的茅草屋里死死抱着女人的腿,哭着喊:娘!你别走!
那女人面黄肌瘦,亦是泪流满面。屋里还有个面有病色的男人,他垂着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你爹说得对,你娘特别疼你,我作证。林占愚也蹲下,轻轻拍着小孩的脊背,用极轻的声音说:学颐啊,你好好的。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真的吗?小孩从魏青筠怀里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占愚嗯了一声,佯装严厉:少惹你爹发火,否则等你娘回来,他跟你娘告状。
小学颐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啦!
林占愚冲小孩笑着,心里却无比酸涩。待到中午把孩子哄睡着了,他跟在魏青筠身后走出房门,把对方喊住:师哥,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过一天算一天吧。魏青筠叹了口气,他站在阳光下,身上却尽是凉意:等学颐长大一些我再跟他说实话。
后来俩人商量了一下,为了不让众人担心,遂瞒下了林占愚曾经受伤的事,只说回来得晚是因为被战乱所困。
这事除了他俩谁都不知道,乔鲤也不例外。
秋初的时候他从外地打仗回来,一看见林占愚,他顿时又急又气,恨不得捶胸顿足,深觉不可思议:占愚,你咋又清减了?是不是魏哥不给你饭吃?
对。林占愚佯装委屈:师哥,小乔师哥都看出来了,你天天欺负我呢。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儿。
这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玩笑,可魏青筠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他撸起袖子,想教训这臭小子,结果对方往乔鲤身后一躲,大叫起来:救命!
魏哥,你干嘛?果然,乔鲤看不下去了:马上就吃饭了,咱都消停消停。
多年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生活给乔鲤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当年之所以大伙儿都喊他小乔,除却姓氏的缘故,还因为他模样白净,活脱脱像个丫头,总能让人想起千年前江东的美人。
然而此时的他黝黑强健,露出的胳膊肘还能看到隐约的伤疤,全然没了曾经的样子。
占愚,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安抚住了魏青筠,乔鲤转身对林占愚说:往后只要得空,你就跟我去外面跑步。听见了没?
他身子不太好,我连体力活都不舍得让他干。魏青筠皱起眉,把林占愚拽到自己身边,瞪了乔鲤一眼:你若是惹得他生了病,我找你算账。
哎呀魏哥,他又不是小孩了。乔鲤笑道:你就放心吧。
林占愚白天要么照看孩子、要么出活,乔鲤也得在部队里训练,很难找出空闲。
于是俩人一合计,决定每天早起半个时辰,一同围着县城跑几圈,风雨无阻。
事实证明乔鲤是对的,几个月下来林占愚的身板健壮了不少。起初他连乔鲤的脚步都跟不上,后来甚至可以一边跑一边与对方谈笑风生。
为了让小孩睡得好一些,魏青筠带着魏学颐住里屋,林占愚住在外屋。
师弟起得早,魏青筠也不得闲。为了把先前毁在空袭中的手稿复原出来,他起床的时间比林占愚还早。
林占愚不知道他师哥到底是啥时候醒的,因为每天他睁眼穿衣服的时候里间都是亮的。
烛火透过门缝照进外屋,若是屏息凝神仔细听,还能听见魏青筠翻动宣纸时的沙沙作响。
这人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把写完了的宣纸随意摞在桌上,而是特意跟掌柜的要了一个小箱子用于安放。为了不让魏学颐乱动,他还为那箱子配了一把锁。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众人都在忙自己的生计,林占愚没再提过他对魏师哥的喜欢,魏青筠身边也没再出现别的姑娘。
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林占愚从前只当是老百姓的玩笑话,却没想到因着活动量与饭量的骤然增加,他如今年岁已过二十,竟又稍微长高了一点。
有一回他站在魏青筠身边偷偷比量了一下,发现他师哥的发顶大概能到他的额头的上端。
第34章 吐真言
因为林占愚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平素得了空,便总被伙计们抓了壮丁,其中以后厨最为过分。
每当魏青筠去出活、林占愚留在菜馆照顾小孩的上午,厨子买菜回来,总会招呼他:林小哥,过来帮我把肉剁了。
不去。林占愚正在追着小学颐喂早饭,头疼得很:我还得管我侄子呢。
我替你看孩子。厨子一把抱起小孩:快去,都在砧板上。剁成碎馅子,待会儿我包饺子用。
见林占愚不情不愿地走进后厨,他还特意嘱咐:剁碎点儿啊!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林占愚竟学会了几道江淮家常菜。
有一天中午他做给魏青筠吃,得了对方连声夸奖,他顿时美得不行,心想一定要找人嘚瑟炫耀一番。
思来想去,乔鲤是最好的人选。
于是这天晚上小乔同志按惯例来找魏青筠吃饭的时候,走到一半就被林占愚截了胡。
青年拽住乔鲤的衣袖:走,我师哥忙,咱哥俩吃饭去。
乔鲤一头雾水,等走到已经打烊的前堂才发现,角落里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
都是我做的。林占愚指了指自己:厉害不?
乔鲤表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魏哥这就快把你惯坏了。
等会儿。在乔鲤即将下筷子的时候,林占愚按住了他的手:还有一样东西没拿过来。
乔鲤心里纳闷,还以为这人把什么菜落在了后厨,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取来了一坛酒。
一个从小到大除了逢年过年基本上滴酒未沾的人,像个熟稔的酒鬼,笑得既心虚又快活。
小乔师哥,林占愚把酒坛子放到桌子上:来点儿?
我不要,我们组织上有纪律,待会儿吃完饭我还得回去呢。乔鲤诧异地盯着他:你要喝酒?
对。林占愚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你不喝,我就只能自己喝了。
你能喝吗?乔鲤对此深感困惑,他转身往后院看了一眼:魏哥同意?
提起魏青筠,林占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他,大不了再让他打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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