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林占愚忘了冷也忘了饿。小孩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一股安然之意从心底升起。
这孩子不懂别的,倒是惯会以貌取人,他想,大抵是自己误会了,这群人或许并不是恶人,至少这个魏小哥应该不是。这样一位如和风明月的大哥哥一定是个正人君子,他做派谦逊,行事认真刻苦,怎么可能做坏事呢?
魏哥,师父让我喊你吃饭。正当这时,昨天回来之后帮林占愚收拾屋子的乔鲤进了对面院子。魏青筠背对着他看不见,乔鲤却看得一清二楚:哎哟,这不是我爹昨天带回来的小孩吗?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么一嗓子出去,给林占愚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小孩本就心虚,再加上突然被人发现的惊恐与慌张,他一个没坐稳,竟直接滑了下去。好在孩子反应快,在摔下去的前一刻两手死死按在了水平面上。
飞雪接连不断地落下,落在墙头的瓦片上,让林占愚抓着的地方越来越滑。他有些使不上力气,又不敢挣扎,只能无比僵硬地维持着短暂而微妙的平衡。
小孩,别害怕。林占愚挂在墙上没敢往下看,不知道自己处在多高的位置,因而心里其实还好,甚至看起来比站在墙下的俩人还要淡定些,反倒是魏青筠紧张了起来。
后者在他滑下来的一瞬间就飞速跑到了墙边,本能地冲他张开胳膊:没事儿啊,师哥在呢。
这,乔鲤站在一边,慌张程度不次于魏青筠:魏哥
别愣着了,快去屋里看看有没有能垫脚的东西。魏青筠冲他喊:要是有软垫也行。
诶!他终于回过神来,撒开丫子往屋里跑。
孩子,没事儿啊。见对方走了,魏青筠赶忙接着安慰林占愚:你乔师哥帮你拿家伙去了,你再撑一会儿。
啊!本来听着魏青筠这么说,林占愚心里安稳了不少,然而雪越下越大,他一个瘦小的孩子实在没了力气,一不小心竟直接脱手摔了下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因为魏青筠在下面把他接住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来自李白
另:青云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这一章里提到的是小林子在特定情境下的想法,与这个名字本身无关~
第3章 论名姓
虽然林占愚没多少分量,但毕竟是从高处猝不及防地落下,还是让他魏师哥措手不及了。魏青筠被他砸得摔倒在地,后背摔得生疼,不过终究还是护住了他。
乔老板在南京的名声确实不差,从他徒弟魏青筠身上便能看出来:这人平素的生活大概还算讲究,身上的便装棉布大褂虽然旧了,有的地方已经褪色,但料子实在舒服,还有淡淡的檀木清香。
这是被酸涩草药熏染多年的林占愚生平头一次闻到这样的气味。
小孩在魏青筠温暖的怀抱里只待了一瞬,落地之后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从魏青筠身上爬起来。
魏青筠方才把他抱得很紧,再加上前者身量清瘦,又勒又硌之下,林占愚此刻并不舒服,身上好几处都泛着疼。然而他吓坏了,顾不得自己,而是转身跪坐在魏青筠身边:你,你没事吧?
魏青筠摆摆手,让林占愚扶着他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定自己没什么大碍之后对林占愚板起脸:小孩,你闲的没事儿爬墙上屋的干什么?你知道这很危险吗?
林占愚头一次跟魏青筠挨得这么近,望着魏青筠满是怒气的脸,他几乎要吓哭了。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知道说不得实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于是支支吾吾的,最终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魏青筠长了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平时看不太出来,生气时怒目圆睁,确实能让不熟识的人心里发怵。
林占愚跌坐在地,他怕极了,险些哭出声来,以至于很久之后他回忆起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清晨,才意识到彼时他忽略了很多事,比如魏青筠眼里实实在在的关切,还有曾经他竭力想看清楚如今却近在咫尺的面容。
魏哥!乔鲤搬着一把椅子从屋里跑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咋下来的?
魏青筠冷哼一声,收敛起怒意,拍了拍自己大褂上沾染的灰尘:咋下来的?掉下来的呗。
掉下来的?乔鲤把椅子放下,仰头看了看高墙,又把视线转向瘦小的林占愚,近乎目瞪口呆:这都能毫发无伤?小孩,练过吧?
掉我身上了,我给他接着呢,他能有啥事儿?我也好得很。魏青筠扒拉开乔鲤的手,冷冷地望着林占愚:说吧,你想干嘛啊?
我林占愚再也忍不住,委屈与恐惧一齐涌上心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让魏青筠与乔鲤两个面面相觑:他俩从没哄过小孩,一时间难免手足无措。
我没招你没惹你,你哭什么?魏青筠拽住孩子的瘦胳膊,向乔鲤招呼:算了。估计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去屋里找师父说去。
林占愚被他魏师哥拽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前院的堂屋。
这一个大院子都是他师父的,后院是三个徒弟平素的住处和练功的地方,前院是师父的住处。
还没到地方时鸭油酥烧饼的香味就已经飘了出来,走进屋去,只见方木桌上摆着两个藤条编成的筐子,烧饼就放在筐里。那俩筐还有盖子,被斜斜地倚着筐放在了桌子上。筐中铺了一层白布,既保温又干净。筐边上摆着五碗小米粥,还有几个用白瓷碟子盛着的茶叶蛋。
林占愚的眼泪早就被风吹干了,他一闻见了烧饼的香气,顿时饿得不行。小孩吞了吞口水,被乔鲤带着去洗净了手,又在对方的示意下坐在了他身边。
除了他俩,乔老板的另外两个徒弟早已落座。魏小哥正坐在他对面,林占愚却不敢抬头看他。
小杆子,说话呀。魏青筠逗他玩:刚才不是还挺有本事么,现在怎么哑巴了?
乔鲤哭笑不得,飞速跟师父把方才的事叙述了一番。乔笑言还没表态,坐在一旁的大师哥薛贺倒先笑了:没看出来啊,这小子看着瘦削,竟然还能爬上那么高的墙。
他踩着家伙爬上去的。乔鲤解释道。
闻言,林占愚把头埋得更低了。乔笑言打量着他:占愚,你是要去哪啊?
没有,我没想去哪。经历了被魏青筠搭救,对于眼前的四个人,过了许久苦日子的孩子已然不再那么抵触,再加上被桌上的一堆吃食动摇了心志,出于生存的本能,他想留下。
于是他赶忙反驳辩解,找了个分外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饿了,我想找点儿吃的。外门锁了,我出不去。
林占愚此刻不但饿而且馋,望着香酥烧饼和茶叶蛋,他的口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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