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2 / 2)

《咏玉堂春·其七》

冰肌原在九重巅,偏落红尘染俗烟。

素手批朱曾骂我,今朝衔恨却承欢。

腰如束素终须折,唇点胭脂不许干。

若问汉宫谁得似,巫山云雨最相关。

诗尾钤着"受命于天"朱文小玺,旁批蝇头小楷:"先生当年斥朕艳诗俚俗,今朝倒亲身体味了。"

"啪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册自他指间跌落,惊起尘埃微漾。沈砚面色霎时煞白,这分明是今上写给当年那程探花的狎昵之词!他慌忙四顾,却见窗外一只翠羽红喙的绶带鸟掠过,惊落数片梧桐新叶。

西暖阁内,药香氤氲,混着残烛的焦苦。

程雪崖倚在窗边湘妃竹榻上,面色较素绢更为苍白。连番云雨耗尽了精气,此刻连抬腕翻书都觉酸软。他指尖轻抚《黄庭经》纸页,却见窗外一株老梅横斜,虬枝如铁,正是十年前他离宫时亲手所植,如今倒成了囚笼里唯一的故人。梅枝轻颤,似在嘲笑他的处境。

"大人,该进药了。"

小宫女捧着定窑白瓷药盏跪在榻前,青瓷映着她怯生生的眉眼。药汁上浮着金箔,是御医特调的参茸精华。程雪崖却只摇头,目光越过她,望向更远处。

"撤下罢。"

"可陛下吩咐......"

"陛下?"他突然抓起药盏掷向门框,青瓷迸裂声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抬袖掩唇,却见素白广袖上渗出点点猩红,"他除了作践风月,还会什么?"

话音未落,雕花门扉被人踹得洞开。晨光斜照进来,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殷昭今日未着朝服,只披了件玄色暗云纹直裰,腰间蹀躞带松松垮垮地挂着羊脂玉钩,显是匆忙而来。

"朕还会写诗呢。"殷昭拎着个鎏金八宝攒盒晃进来,发冠未整,几缕青丝垂落额前。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暗沉如墨,目光扫过地上碎瓷时,瞳孔微微一缩,"先生摔盏的腕力倒健,看来昨夜朕还不够尽心?"

程雪崖闭目不语,唯有胸口起伏如浪,素白中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阳光透过茜纱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衬得那抹病色愈发明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天子也不恼,自顾自揭开食盒。鎏金盒盖映着晨光,在他指尖流转。取出一盏冰糖血燕时,他故意让犀角匙在碗沿轻叩,发出清脆声响:"暹罗贡的极品血燕,朕特意......"

"陛下。"程雪崖突然睁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沙哑如枯叶相擦,"今日早朝,江淮水患的折子......"

"没去。"殷昭舀起一勺燕窝,琥珀色的汤汁在玉匙中晃动,泛着蜜色光泽,"朕在暖阁批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程雪崖猛地撑起身,腕间金链哗啦作响,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户部请的是三十万!"

"先生倒是耳聪目明。"天子忽然俯身,冕旒未戴,却依然威仪逼人。他伸手拂过程雪崖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可朕凭什么给?江淮巡抚是张明远门生,那老匹夫今早还......"

"那是三百万黎庶的性命!"

"当啷——"

犀角匙碎在青砖上。殷昭盯着手背溅到的燕窝,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他慢条斯理地用龙纹袖口拭手,动作优雅如常,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好啊,程雪崖。"他猛地掐住那人下颌,迫使他抬头,拇指按在苍白的唇瓣上,将那抹血色揉得更开,"朕特意旷了早朝来哄你......你倒为些蝼蚁般的草民吼朕?"

四目相对,一个似淬火利刃,寒光凛冽;一个如凝冰寒潭,深不见底。阳光在他们之间投下细碎金芒,却驱不散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蝼蚁?"程雪崖忽地笑了,唇角却似压着千钧重担,笑得支离破碎。他抬袖擦去唇边血迹,素白广袖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苍白,"是了,陛下眼里,除了那些淫词艳曲,还有什么值得入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

殷昭扬手欲掴,却在触及那苍白容颜时硬生生收势。转而抓起案头《玉台新咏》,猛地砸向多宝阁。古籍撞在架上,惊得阁中珍玩震颤不已。一尊羊脂玉观音晃了晃,最终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来人!把私库里的《坤舆万国图》给朕烧了!"

"陛下三思!"老太监扑跪于地,额头抵着青砖,花白的发辫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那是世祖爷......"

"朕的话是耳旁风?"天子一脚踹翻青玉香几,几上博山炉滚落,香灰洒了一地,在阳光下扬起细小的尘埃。他转身指向殿外,袖袍翻飞如鹰隼展翅,"再传旨江淮——赈灾银减至十五万两!"

程雪崖浑身剧颤,突然呛出一口鲜血,溅在素白中衣上如红梅绽雪。殷昭瞳孔骤缩,所有狠话都哽在了喉间。他盯着那抹刺目的红色,指节捏得发白。

"......传太医。"

"不必。"程雪崖以袖掩唇,笑意凄凉,眼底却亮得惊人。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那抹病色愈发明显,"陛下不如赐臣一杯鸩酒,也强过眼看这山河......"

"住口!"殷昭突然将人打横抱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身骨节。程雪崖在他怀中轻如柳絮,素白中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隐约可见衣下斑驳的痕迹。"朕改主意了——"大步走向内室时,声线竟有些发颤,"三十万两就三十万两,但你若敢死......"把人抛进鲛绡帐时,指尖却轻轻拭去他唇角血痕,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朕就把江淮流民全发去修皇陵。"

程雪崖怔住了,长睫在眼下投下细密阴影。阳光透过鲛绡帐,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

年轻天子背对着他立在窗前,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一瞬,他恍惚又见文华殿里那个背不出《论语》的孩子——也是这样倔强地挺直脊背,不肯让人看见泛红的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昏君。"

"朕本来就是。"殷昭摘下随手抓来的玉冠掷于案上,转身时已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眼底却暗潮汹涌。阳光在他玄色衣袍上投下细碎金芒,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所以先生更得活着,否则谁来骂朕呢?"

他击掌三声,十二名内侍鱼贯而入,捧着的紫檀托盘上尽是奇珍:和田玉笔山温润如脂,螺钿紫毫流光溢彩,龟钮铜印古朴厚重,最夺目的当属一株栽在琉璃盆中的西域雪莲,据说能医咳血之症,在晨光中晶莹剔透。阳光透过琉璃,在雪莲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可入眼?"天子凑到他耳畔,呼吸灼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温柔。阳光在他们之间投下细碎金芒,却驱不散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朕把私库翻了个底朝天。"

程雪崖望着满室珠光宝气,忽觉荒唐至极。阳光透过窗棂,在那些珍宝上投下细碎光斑,晃得人眼花缭乱。这个疯子,一边拿江山社稷相胁,一边又搜罗天下至宝相赠......

"陛下。"他疲惫地合上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阳光在那片阴影上跳跃,"您究竟想要什么?"

殷昭沉默良久,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玄色龙袍下,心跳如擂鼓,震得程雪崖掌心发烫。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金芒。

"朕要先生亲眼看着。"天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执拗的疯狂,"看这山河是如何一寸寸葬送在朕手里。"

窗外忽起狂风,吹得老梅簌簌,落红如雨。十年前栽下时,一个是不得宠的庶皇子,一个是清贵的翰林师;如今一个成了昏君,一个做了楚囚。阳光透过纷飞的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而夹在《论语》里的艳诗,终究被风吹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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