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对方仍不知足。
到了晚上,两人关了灯后在床上相拥而眠时,周安吉又一次抬起了靠在苏和额乐肩膀上的脑袋,问他:“阿乐,我们俩之间,不是段露水情缘吧?”
苏和额乐一股脑儿把他的脑袋按了回去:“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1、“不敢爱海”出自沈从文《八骏图》:“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But放在这里做标题和原文表达的意思无关,《八骏图》讲的是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第43章 有一个地方很远
和离开时不一样,时隔一个多月,当周安吉再次踏上北京这座城市的滚烫地表时,手里除了他那个20寸的小行李箱。
以及苏和额乐给他装的大包小包的特产之外。
他还带走了那把杀过狼的古铜色小刀,和他常穿的那身蒙古袍。
甚至他还偷摸走了两包苏和额乐口袋里装的内蒙古的烈烟。
当然,狼牙项链也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周安吉不准备再取下来了。
北京的八月依旧很热,从他刚踏出高铁的那一刻,窒息的热意就紧紧裹挟着他,没走几步就出了汗。
出了高铁站,周安吉招呼了一辆出租载他回学校。
出租车内的劣质皮革被太阳烘烤出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周安吉坐在后座,难受地捏了捏鼻梁,又没办法大口呼吸点儿新鲜空气或者打开窗户透透风——
外面温度太高了。
车好不容易开到了学校门口,周安吉把自己的行李卸下来,顶着大太阳走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黄嘉穆应该在实验室里呆着。
他简单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而后打开了苏和额乐昨晚给他装的那个巨大的包裹,才发现对方很贴心地把特产分成了好几份。
一份带给导师,一份带给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一份留给室友。
还有一份专门给周安吉的,是苏和额乐给他准备的,和别的包裹不一样的,买不到的玩意儿。
比如说他爱喝的奶茶、还有娜仁额吉做的风干牛肉、酸奶豆腐和几小瓶密封的马奶酒。
周安吉收拾完后,坐在床边给苏和额乐打了个电话。
本来他想着可能对方这时正在草原深处放羊,信号不好接不到电话,没想到忙音刚响一下就被接通了。
苏和额乐:“到宿舍了吗?”
周安吉:“到了。”
苏和额乐:“我估摸着也该到了。”
周安吉:“你在等我吗?”
苏和额乐:“嗯,在等你给我来电话。”
周安吉顿了一下:“下次想我的时候,能不能主动打给我?”
苏和额乐笑了笑:“好,听阿吉的。”
……
傍晚的时候黄嘉穆回到了宿舍,他提前知道周安吉从内蒙给他带了好吃的,连食堂都没去,饿着肚子就回来了。
此时正半瘫在书桌前的躺椅上,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啃着牛肉干:“怎么样?内蒙古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
“怪不得你去了这么久都不愿意回来。”黄嘉穆翘着脚,哼哧地笑了一声,“散过心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周安吉回他:“能有什么打算,明天就去张老师那里报到呗。”
“走了一个多月,积累的任务估计都摞成山了。”
黄嘉穆点着头“嗯”了一声,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道:“欢迎回到现实生活。”
周安吉没再说话了,黯淡地收回了目光,走过他身边顺带拍了一下那只举在空中的手。
是的,现实生活。
这才是现实生活。
倘若不是他的相机里实实在在地记录着乌兰察布的那片草原,以及他和苏和额乐的点点滴滴。
那过去的一个多月就仿佛一场若即若离的美梦。
回到学校后的生活如常,周安吉整天整天地辗转于宿舍、图书馆、教学楼和食堂,四点一线。
新的项目刚申报成功,得开始准备前期工作了。
想来那次的申报表还是他和苏和额乐疯玩儿了一天回家后,憋着一股劲儿在蒙古包里熬夜写完的。
暑假留校的同门师弟师妹见他回来都挺开心,一个劲儿地跟他吐槽,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是怎么被张教授训的。
这天回到项目组的时候,周安吉给他们带去了苏和额乐准备的特产。
这里正好就是在一个多月前,他离开北京前两天,跟黄嘉穆一起呆的那间空教室——
他说他想要去一个没顶的地方。
趁大家蜂拥过去抢东西的时候,周安吉走到窗边又一次打开了那扇窗户,炙热又熟悉的热浪再次扑面而来。
他伸出手越过窗台触到了外面的阳光,晒得皮肤发烫,没过一会儿就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红。
可向天上望过去,白日刺眼,北京的天空仍然不是透蓝的,白云也有些发灰。
周安吉没想到回到北京后的生活自己竟然花了挺长时间才适应过来,或许就像别人说的,“由奢入俭难”。
在内蒙那一个多月过得有多快乐,回到北京后就会有多强烈的反差感。
周安吉很想让自己忙起来,忙到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去回味那段日子才好。
可他没办法不去想,每天与苏和额乐通电话时,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去想。
空旷的、悠远的、带着很厚重的深沉,来自草原的回声。
周安吉的心如同一幅斑白的画,被苏和额乐和他的草原在画布最中心的位置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他干脆放弃了挣扎,选择另一种自暴自弃的方式——
他把所有从内蒙古带回来的东西都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离那个世界不远,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还不太远。
包括离苏和额乐也一样。
周安吉很聪明地、也很努力地在北京给自己营造了一种苏和额乐还在身边的假象。
平日里除了一些不允许他分神的重要时刻,周安吉都习惯性地带着耳机。
耳机的那头连着草原上的苏和额乐。
白天的时候他们很默契地不会说话去打扰对方,周安吉忙学业,苏和额乐忙着放羊,偶尔信号不好的时候还会断联。
因此当苏和额乐衔着一根草芽仰躺在草原上时,头顶是蔚蓝天空,身边是白花花的羊群,耳边传来的却是大学图书馆里的播报、听到食堂的嘈杂、听到熟悉的上课铃响……
在大学里的周安吉也一样,当他每天都会走过的一条青苔丛生的石板路渐渐开始被金黄的银杏树叶覆盖时,耳机里的声音从马蹄声、羊叫声变成了矿车驶过后留下的轰鸣。
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