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握这么紧,松松地牵住,不让敖都脱离你的掌控就好。”
“手臂要跟着马奔跑的频率上下地摆动,你肌肉这么紧张,把敖都勒死了也学不会骑马。”说着,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小臂。
然后用不重的力度踢了一下周安吉的小腿:“腿也放松,不要把马背夹得那么紧。”
“你要让马感觉到舒适和自由,这样它们才愿意带着你跑到很远的地方。”
周安吉又不笨,他学什么都很快,即使是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他也尽可能地放松自己去感受敖都颠簸的频率。
渐渐地,他主动地把自己放空得越来越小。
在他的视野里,周围的草原和蓝天慢慢地幻化成了线状,模模糊糊地映在他的眼里,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调色盘。
他真的很放松了。
等到周安吉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正软着身子向后倚在阿乐身上,对方的身体像一块坚硬又火热的铁壁,无声无息地包容着他。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热闹的白色建筑,他才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阿乐扶他下了马,虽然算不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周安吉也完全可以从中解读出,在骑马这一方面,自己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差生。
“没事,学不会就算了。”苏和额乐摇了摇脑袋,“以后还是我带你骑吧。”
不过后面一句话周安吉暂时没有听进去。
就在他们下马的时刻,不远处人潮汹涌的一片景色里,猛然爆发出剧烈声响,接着就是五彩斑斓的几簇烟雾升上了天。
那达慕大会开始了。
第16章 那达慕
周安吉和苏和额乐下了马并肩往场地走,周围人声鼎沸,为了防止走散,周安吉一直紧紧地贴在阿乐身边。
由于刚刚出门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此时阿乐的步子迈得很快,周安吉同样迈着长腿并肩在他旁边,蒙古袍的衣袖偶尔摩擦,又陡地分开。
他瑟缩了几下手臂,始终低头将视线锁定在阿乐摇摆的袖口上,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想伸出两只手指准备去拽住阿乐的衣袖。
可还没来得及伸手,苏和额乐就仿佛有感知一样,抬手搭在了他的后背,张开手掌用一股力量推着他向前走。
两人还没走到被栏杆围起来的场地正中,周安吉就瞧见有好几个同样穿着蒙古袍的小伙子,笑嘻嘻地朝他俩走过来。
接着他就看见,那几个蒙古族小伙子选择性地无视了自己,笑着对阿乐说了几句蒙语,然后就把他从自己身边搂了过去。
几个身型健壮的蒙古族小伙勾肩搭背地走在了周安吉前面,时不时有人热情地拍一下身边人的肩膀,然后面对面地哈哈大笑。
只留下周安吉一个人呆在原地。
他目视着前方几个人的背影,他们很快便融进了周围一圈周安吉分辨不出样式的蒙古袍里。
然而苏和额乐的织金深蓝色蒙古袍在他眼里却显得尤为特殊和亮眼,仿佛和阿乐的比起来,周围的袍子都立马变得黯淡了。
周安吉看得出来,阿乐好像是几个人里面最受欢迎的那个。
他被几个小伙拥在正中间,肩膀和腰都被不同人的手紧紧搂着,像是被推着往前走。
有那么几次,苏和额乐还趁机转过头来用眼神寻找被落在身后的自己,好像还扯着嗓子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不过周围人声鼎沸,周安吉也没听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安吉总觉得,在阿乐转过来找自己的时候,他身边的那几个好友似乎都在发出什么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们把苏和额乐搂得很紧,他没法挣脱,很快就走远了,微笑表情被撕扯得模模糊糊。
一句接一句嬉闹的蒙语扬在远方,周安吉听不见也听不懂,没办法解读出什么深层意味。
就这样被莫名其妙丢下的周安吉倒没觉得有什么失落,只当是苏和额乐和他的好友们太久没见面了。
他已经独独一人霸占阿乐够久了,今天就当把他重新还给草原吧。
周安吉想。
正好也给自己留一点精力来感受这场盛会。
他最近越来越清晰明确地察觉出,只要苏和额乐呆在他身边时,自己好像就没太有办法从他身上分出太多心神去专心干别的事。
写蒙古族文化调研也好,学蒙语也好,甚至是学习简单的鹿棋游戏也好,都很难做到专心致志——
他渐渐地,越来越依赖阿乐了。
可他曾经也是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南方城市到北京开启大学生活,除了刚开始有点水土不服,后来几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因此,他在心里把自己定义为一个适应能力和独立能力都很强的人。
然而现在越来越离不开苏和额乐这件事,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似乎想要冲破什么桎梏,茁壮成长起来。
周安吉内心很清楚,太依赖另外一个人不是件好事,但他现在仍自我麻痹般地放任自己沉溺在阿乐对他的各种好当中。
至于以后什么时候,必须要承受一种离别与割舍带来的强大钝痛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周安吉强迫自己不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可就算是在没有感知的此时,他心里也暗暗地生出了一个对他来说不算友好的想法:
这趟内蒙古之旅,似乎真的能够治愈他前二十几年人生中经历的痛苦故事。
但在离开内蒙古之后,自己可能又会再次面临另一个来源于这里的新的痛苦。
用一个痛苦来覆盖另一个痛苦,这是个效率极低、愚蠢且笨拙的方法——
不应该发生在周安吉这个高材生身上。
但事实是,他现在对此无能为力,甚至可能会更痛,他也不得而知。
盛会场地的内圈,乌兰牧骑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于是周安吉给自己找了个正对着演出场地的外围位置,擦过人缝和重叠得密密麻麻的肩膀去看表演。
他生得清瘦,但也不算矮,因此凭借良好的身体条件,可以轻而易举地享受这场盛会。
只是他第一次穿蒙古袍,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驾驭这套服装。
老是怕走路时会踩到下摆,所以必须腾出一只手提着。
蒙古袍没有口袋,随身带的手机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只能捏在另一只空出的手里。
好吧,周安吉必须承认。
自己虽然靠一套合身的蒙古袍与周围的游客有了一星半点的不同,但凭借这幕滑稽的动作,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收获本地人的笑话。
过了一会儿,他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阿乐费尽千辛万苦才寻觅到了一丝信号,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消息估计早就发出来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