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皱皱的奶皮,他一口气全部灌进了嘴里。
可他真的很喜欢喝蒙古奶茶。
不是装的。
他很想向对方表达这份喜欢,苏和额乐刚刚说了,如果自己喜欢的话他会很开心。
于是周安吉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喝到了美味的奶茶,而苏和额乐收到了他想要的喜欢。
如果两个人都可以开心一点的话,说不定会让这个对两人来说都有点糟糕的夜晚不那么难捱。
苏和额乐把他的空碗接过去,到水槽旁洗干净,再转过身来时,发现周安吉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你腿不疼了吗?怎么不去床上坐着。”他问。
见对方没答,又忽然笑了:“你真的像只小羊羔似的。”
说完顿了一下,然后仔细理清了这句话里没带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为什么?”周安吉不解。
苏和额乐扶着他去床边坐下,跟着解释到:“我的羊圈里有只小羊,是我放牧时从草原上捡回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羊跑丢了。”
“一开始这只小羊的性格特别倔,到了新环境不肯正经吃东西,也不让摸,会躲开。”
“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会背着其他的羊羔专门给它弄好吃的,会在放羊的时候把它护在自己身边不让其他羊欺负它。”
“后来它被我摸乖了,也不闹了,整天就咩咩地跟在我脚边,我去哪它就去哪。”
周安吉听懂了对方话里有话,苦笑着“哦”了一声:“那你要我一直倔着不让你摸才满意吗?”
苏和额乐承认,从小到大在蒙语环境下长大的人,对于普通话的理解能力还是稍稍落后于汉族人的。
比如此刻,他就没听懂周安吉这句话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摸过你了?”
作者有话说
1、设定中苏和额乐28岁,十多年前也就是中学时期。周安吉25岁,正读研二。
第6章 如果我是云
周安吉:“……”
苏和额乐本着对疑惑刨根问底的学习态度,大半夜的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是刚刚在马背上的时候吗?”
“那也是不得已啊,毕竟只有敖都这一匹马,你又受伤了。”
“你是不喜欢被人摸吗?”
周安吉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不算差,语言表述能力也蛮好,但还是没办法跟苏和额乐解释清楚他到底喜不喜欢被人摸这个问题。
只好放弃,打算用苏和额乐的原话回绝他:“算了,看来你成绩不太好。”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看见苏和额乐猛地从凳子上支起身体来,睁大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周安吉惊得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无声地回望过去。
怎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难道触到他的逆鳞了吗?
可刚刚你也是这么说我的呀。
就不允许我原话奉还吗?
周安吉盯着眼前的人,等着他一顿发作。
可苏和额乐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又浅笑一声低下了头:“算了,我不跟受伤的人计较。”
没正面回答,看来成绩真的不好。
刚刚怎么还理直气壮地在草原上点评自己。
周安吉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忽然来了什么兴趣似的想逗一逗对方。
于是他故意弯腰撇过头,去找对方低垂的眼神:“我成绩还不错,要我教你什么吗?”
刚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爱怼人的臭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于是又补充到:“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苏和额乐问。
“作为你今晚带我回蒙古包的交换。”周安吉答。
苏和额乐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神,眉眼弯弯像是在隐藏什么笑意:“那你想教我什么?”
周安吉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鉴于苏和额乐同学从小到大都是在内蒙古长大的,自然说蒙语更习惯。”
于是周安吉宣布到:“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可以教你学汉语。”
苏和额乐舌尖微微勾了下嘴角,流露出一种餍足的神情,接着肯定道:“好。”
周安吉非常得意又开玩笑般地指出:“我得强调一下,是免费。”
苏和额乐笑道:“那辛苦周老师了。”
简单地收拾完房间与个人卫生后,苏和额乐走到与周安吉相邻的另一张床上,关了床头的灯:“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屋里猛地暗下来,周安吉听见苏和额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明天去镇子上带一个医生给你看看腿。”
他疑惑:“带医生到这里来吗?”
“嗯,对。”
“我还以为是带我到医院去,我看见门口停了辆车。”周安吉说。
苏和额乐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两人之间的床铺隔了一米宽,就算面对着面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你腿不方便,就不要多走动了。”
“哦,好,谢谢。”苏和额乐从周安吉的几个字里好像听出了一点失望。
紧接着又道:“如果对我的安排不满意,你可以直说。”
这是今晚苏和额乐第二次对他说“直说”这个词了,看来蒙古族人天生不喜欢藏着掖着:“没有,我本想着可以去把我的酒店房间退了,再把行李带过来。”
“这是小事,你明天把旅店名字告诉我,我帮你办。”苏和额乐很爽快。
“谢谢。”
“我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你不用事事都这么客气。”后来周安吉想起,这是苏和额乐对他提出的第一个合理要求。
“哦,好。”
第一次睡在蒙古包里总是不适应,周安吉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铺在地板上的床铺好像要比家里和学校的床更硬,不过胜在宽敞。
他听见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暂且也无法确定对方的睡眠状态。
“苏和额乐?”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嗯?”对方也没睡着。
“你们蒙古族人看病都是把医生带到家里来看吗?”他胡思乱想地发问。
周安吉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家时,只有那种很富裕的家庭才会配备私人医生。
“镇上有的医生会骑马,可以提供这样的服务。”苏和额乐解释道。
“哦。”
“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吗?”声音和语气都很温柔,没带有什么被无端吵醒的烦躁。
比起从前那个被游客拉住煮个奶茶都不耐烦的苏和额乐,他真的对自己宽容了不少。
周安吉想。
“没有了。”他说。
“那就闭眼睡吧。”
“好。”
第二天,苏和额乐起了个大早。
周安吉是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唤醒的。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