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计可施。
敖都轻轻地打着响鼻,像是在对这两个人类的啰嗦行为发泄什么不满。
这时,苏和额乐开口了:“先试着把你不痛的左腿搭到右边来,我扶着你。”
紧接着坚定有力的手掌就搀住了他的小臂。
周安吉照做了:“然后呢?”
“跳吧。”苏和额乐不痛不痒地回复了一个听起来相当不靠谱的办法。
周安吉短促地“啊”了一声:“直接跳吗?”
“放心,我会接住你的。”声音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似乎莫名其妙地对眼前这个人抱有极大的信任。
尽管刚刚害自己摔伤的人也是他。
于是周安吉慢慢悠悠地将双手从背后扶住马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紧闭着眼睛向下一跃。
失重感重现,而迎接自己的并不是贴脸的草地。
下一秒,他的腿弯和后背就被苏和额乐撑住,堪堪落在了他怀里。
周安吉微微仰头瞥见了苏和额乐的眼神,又像被烫着似的移开了,轻轻说了声:“谢谢。”
苏和额乐弯腰将他放在了地面上,自己牵着敖都去了蒙古包背后的马厩。
这时,周安吉发现,蒙古包背后不仅有马厩,那里还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
是苏和额乐的车吗?
这辆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似乎与一望无际的草原不太搭。
周安吉站在原地微怔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到了眼前的蒙古包上。
蒙古包真的很大,好像只有这样的面积才配得上辽阔的草原。
内蒙古不是北京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北京的建筑像幼童一样会一点点长高,而白色的蒙古包像天上的星星掉落在地上的倒影。
周安吉喜欢星星。
在他报考天文学专业之前就很喜欢。
连带着那匹名字意为“星星”的白马,尽管害他摔跤,但也没有原则地在他这里获得了原谅。
这么大的蒙古包,里面应该住了不少人吧。
有苏和额乐的爸妈吗?
还有他刚刚提到的祖父也住这儿吗?周安吉想。
自己现在这副狼狈又有点不堪的样子,好像不太适合见长辈。
他低头看了看沾满泥土的衣服,下意识地用手把褶皱抹平——
尽管对于形象管理来说成效甚微。
苏和额乐经常这样带人回家吗?
周安吉又想。
这时,苏和额乐安顿好敖都,从侧面走回来了。
他一只手重新扶住周安吉的手臂,另一只手撩开了蒙古包的前门。
映入眼前的景象跟周安吉的想象毫不相关。
蒙古包内没有隔断,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里面没有一个人,却悠悠然地散发着一股奶腥味。
地面上铺着地板和地毯,一丁点也看不见草原的泥土。
干净亮堂的灯光照出一片暖黄,门落下,完全隔绝了门外的寒冷气息。
其实每个民族的人都一样,当他们很珍爱自己的家时,会让外来的客人一眼就看出来。
这里有吃饭用的桌凳,有铺在地板上的两张床铺,有很多金属器具和色彩鲜艳的、象征蒙古族文化的布艺制品。
床头还挂着一棕一白两套蒙古袍。
周安吉后知后觉地借着灯光回过头,才得以看清,此时穿在苏和额乐身上的这件,是深蓝色的。
和门外的天空一个颜色。
“好豪华啊。”他望得出了神,下意识地感叹。
苏和额乐关好门后,转过身来顺带瞥了他一眼:“虽然你是大城市来的,但我们内蒙古也没你想象的这么落后。”
没有其他人在场,这让周安吉自在了不少。
虽然他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自觉地把苏和额乐当成了相熟的人。
他被苏和额乐安排在床边坐下:“先把你的脏衣服换下来吧。”
而后又补充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不。”周安吉连忙摆摆手,“不用。”
苏和额乐从床边的衣柜找出一套白色睡衣递给他:“我看你的行李好像没在身边,只能穿我的衣服了。”
“不是新的,但洗得很干净。你不要嫌弃。”
“谢谢。”周安吉接过衣服,说,“当然不嫌弃,我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好像才更容易被人嫌弃。”
苏和额乐被他的话逗笑,拉过一旁的凳子,只隔一米的距离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双手交叉,手臂抵在膝盖上,像是在仔细端详什么。
凳子偏高,而周安吉坐的床是铺在地板上的,因此在他的视角里,此时苏和额乐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他被对方的视线盯得耳垂发烫,却又不好意思直狠狠地盯回去,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我换衣服,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和额乐扯着嘴角笑得更明显了一点,他应了周安吉的话,站起来转过身去,留了一个背影给他:“我不盯你,我去煮奶茶给你喝。”
于是走到了蒙古包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放置了一套简易的餐具和炉子。
不过蒙古包四处没有遮挡,就算苏和额乐走开了,自己的动作仍被看得清清楚楚。
周安吉终于放弃抵抗,开始解开身上的各种拉链。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苏和额乐坐定后,问到。
“我叫周安吉,平安的安,吉祥的吉。”
“周,安,吉。”他听到苏和额乐口中正在小声地念念有词。
“那你呢,苏和额乐,你的名字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周安吉问到。
“强悍的鹰。”
周安吉一开始没太听明白——
当然,也有心里对少数民族说普通话不太标准的偏见。
后来的后来,他才明白,这确实是,很大的偏见。
而当时不然。
他一直都知道,东北人会把“人”读成“银”,他有个大学同学就是这样。
所以便下意识地把苏和额乐的名字理解成了“强悍的人”。
有多强悍?
他想。
作者有话说
1、“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出自海子《答复》
第5章 不可以只喜欢小羊听话
苏和额乐的衣服穿在周安吉身上稍稍有些偏大,他虽然只比苏和额乐矮几厘米,但却清瘦不少。
白色睡衣裹在身上晃晃荡荡的,衬得他人更消瘦了。
有一瞬间,周安吉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身在异乡的住院病人,正穿着医院里同样不合身的病号服,孤独、可怜、没人愿意搭理。
不过苏和额乐没骗他,衣服真的很干净,没有脏污,甚至没有发黄,淡淡地飘着一股洗涤剂香味。
而此时,一股更浓烈的香味正侵袭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