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过多滋长,还是停留在“只有一点点”的程度。
天色越来越暗了,手机里为数不多的有用信息告诉他,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周安吉呆呆地仰头望着蓝黑色的天幕,放空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这时,他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阵似乎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雨水、也不是虫鸣或者鸟叫。
不属于大自然的。
是被规训的马蹄声,以及很小很小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人。
没过几秒钟,他的猜测便被验证了。
“是有人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当地人吗?”
声音低沉,由远及近。
周安吉后知后觉地一惊——
对方在跟他说话。
接着他便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影。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渐渐地落在了他身边。
这人长得好高大。
这是周安吉对眼前人的第一印象。
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对方骑在马背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自己正坐在地上的原因。
不过此时,周安吉寻声望过去。
在黑暗里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而平移过去的视线刚好落在了挂在他蒙古袍腰间的一把古铜色小刀上——
刚刚那些断断续续的金属声的来源。
周安吉仍愣在原地没有答话。
于是那人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来,下一秒,他便觉得腰间一紧,眼前天旋地转。
视线倒转,草原成了天,天穹成了地——
他猛然被对方扛着上了马。
“草原的晚上很冷,即使是在夏天,也是会冻死人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忽地靠近,响彻在了周安吉的耳边。
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周安吉脸上,马上又散开了,仿佛一缕抓不住的热源。
“你叫什么名字?”周安吉被冷得声音有些发抖,却忽然不合时宜地问到。
“我叫苏和额乐。”
作者有话说
1、苏和额乐(Suh elie),苏和:斧子的意思,在名字里寓意为强壮、强悍;额乐:鹰。蒙古族传统上没有严格的姓氏,通常用一些具有美好寓意的词取名。(来源于百度)
2、海拔200-500米的地势起伏为丘陵,海拔500米以上的地势起伏为山地。
3、“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出自海子《九月》
第3章 零点五秒失重感
当胯下的马鞍实实在在地把他的大腿硌得生疼时,周安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
“你干嘛?放我下来!”他大声呼喊到,“救命啊!”
尽管除了费嗓子之外,毫无任何作用——
这偌大的草原除了他们俩,没有一个人类。
没人会来救他。
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周安吉挣扎得更厉害了。
可马背好像比他想象的更高些。
算了,他对此本没有任何想象。
他从没骑过马,这次独身来内蒙,也并没有打算体验这个项目。
被马颠着的感觉非常不好,这是今晚周安吉对这个遥远民族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不过此时,周安吉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双脚胡乱尝试过很多次后,仍没有找到马镫。
看来马这个物种真的很高。
“你别乱动,会摔的。”蒙古族人又开口说话了,声音沉沉又平缓,似乎不带有什么热情,“敖都平时性格温和,但不喜欢陌生人骑它。”
什么都?
这人在说什么?
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仍在进行一些没有章法的“下马”尝试。
他放低身体伏在马背上,双手抱着白马的脖子,脚上依然是胡乱地蹬。
“抱歉,我以为你冻得神志不清了,情急之下才把你抱上马的。”苏和额乐立在马旁边,正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抚着马脖子安抚白马。
然而这句解释显然来得有些晚。
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下,苏和额乐看见白马撒开了前蹄,猛地立起身体,像是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
接着,一阵沉闷的坠地声随之入耳。
“啊!痛!”周安吉只感受到了短暂的失重感,接着就是脸颊狠狠地与草地接触。
青草香、潮湿的露水、杂乱的泥土味道,一并裹挟了周安吉的所有知觉。
右腿膝盖传来后知后觉的钝痛,并且愈演愈烈。
这一切都发生得有些太快了,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只知道,自己正只身坐在草原上等云散开时,忽然有个叫苏和额乐的蒙古族人骑马跑到自己身边,二话没说便掐着他的腰把他放到了马背上。
接着白马受惊,自己坠地,膝盖受伤。
此时,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终于安抚好了那匹叫作“敖都”的白马,将它牵到了一旁去吃草。
然后向他走过来,蹲下身体,声音温柔:“还好吗?”
周安吉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对自己的无妄之灾抱着十分的怨气:“当然不好!”
苏和额乐没有说话了,他试着撩起了周安吉的右侧裤腿,直至膝盖露出来。
白皙的一节小腿被苏和额乐的掌心握住,周安吉很诚实地将全部重量放在了对方的手掌中。
像是在发泄怨气。
可对方还是稳稳地托住了他。
温暖又干燥,来之不易的热源是在这片草原上很欠缺的东西。
苏和额乐轻轻揉着他的膝弯,周安吉的焦躁情绪很意外地,正在一点点地被抚慰。
直到这个时候,他在很近的距离下,才堪堪看清夜幕下这个蒙古族人的模样。
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头发到耳垂这么长。
并不是他刻板印象里蒙古大汉的样子。
苏和额乐穿了件深色的蒙古袍,是藏青色,或者是黑色,在夜里有些分辨不清。
腰间的绑带泛着一片金属色的光泽,绑带右侧悬挂着一把小刀——
这是先于眼前这个人就吸引到周安吉的东西。
“你是医生吗?”周安吉问。
“我不是医生。”苏和额乐说,“所以我没办法给你治疗,而且现在天太黑了。”
“那你是人贩子吗?”周安吉又问。
苏和额乐听到这句后茫然地抬起头,反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多少有点冒犯:“我也不是人贩子,我只是以为你冻坏了,抱歉害你摔伤。”
“噢。”周安吉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好人”的标签,“那你是什么人?”
苏和额乐重新将他卷起的裤腿放下:“我住附近,是牧民。下午去镇上办事耽误了一些时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