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表白中听见谢谢, 总不是上面好兆头。
她咽了咽唾沫, 有些紧张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半晌安静,静到空气中只余下香甜馥郁的桂花香气,浓到化不开, 甚至可以听见细碎花瓣掉落枝头的声音。
有意无意地, 徐路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智能手表, 随后抬眼向林倾月的方向望过来。
林倾月一惊, 慌忙把身子往楼梯后面藏了藏, 生怕被徐路栀当场抓获。
动作太急太快,以至于手臂用力擦过栏杆, 雪白牛乳般的肌肤霎时间多出一块红痕,林倾月却对疼痛浑然不觉, 只顾着隐藏自己的身形。
她轻轻咬住殷红的唇瓣, 俯身猫在楼梯下, 从拐角处窥出去, 隐隐约约能望见徐路栀的影子。
林倾月终于想起来,向徐路栀表白的那个学姐, 就是从高中一直追到大学的赵茹。
好看聪明的女孩子, 活泼勇敢, 有始有终。
甚至还为了徐路栀考研上了首都大学, 一直默默陪她成长。
赵茹这样的女生, 配徐路栀一定很合适吧。
比配她这样孑然一身空有美貌的人好得多。
虽然这么竭力说服着自己, 林倾月心里却是一阵阵泛苦,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让她想光明正大地宣布:我是徐路栀的女朋友。
可惜,是她先提的分手,已经再也没有了冲出去阻拦的理由。
林倾月垂下长睫,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肩膀轻轻颤动着,不胜娇弱的模样。
说不清她是哭了还是没哭。
似乎安静了很久,少女清亮干净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清晰又坚定:不好意思学姐,我有女朋友了。
林倾月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探出头去,看见徐路栀转身,单手撩开背后长发。
少女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清清楚楚纹了一个纹身。
是一朵雪白的栀子花,弯成半圆的形状,在左半部分。
林倾月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脖后,不用回想,也清晰记得弯月的模样。
栀子花和她的弯月拼凑起来,恰好是一轮圆月。
几乎是一瞬间的冲击,林倾月的眼泪夺眶而出,百感交集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记得,之前徐路栀没有纹身。
那么是在她提分手后,徐路栀纹上去的。
她怕自己配不上徐路栀,她提了分手;而少女却耐心又温柔,以这种永久的方式告诉她:
她会送林倾月一轮圆月。
一夕如环,夕夕长如玦。古人词中说,月缺为多。
但徐路栀固执地证明,月亮是会圆的。
只要她在,就会让林倾月一直皎洁。
林倾月密密的长睫上沾满泪珠,恍惚间,赵茹似乎是被气走了,而少女立在原地,转向她的方向,伸出手:还要躲吗,姐姐?
徐路栀就站在桂花树旁,阳光明艳,笑容清浅,正如那天林倾月在血色中看见的好天气。
也只有在徐路栀身边,才有这么灿烂的阳光,温暖到融化她心中一切哀痛。
林倾月慢慢走出来,低低道:还要的。
还要躲到她的小姑娘怀里,被温暖包裹。
那抱抱好不好?徐路栀柔声哄道,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分手似的,笑容之间干干净净。
好。跌入徐路栀怀抱时,林倾月深深吸了一口少女神色的甜香,是她久违怀念的味道,就连梦中辗转反侧,也想迫切地再嗅一嗅。
女人安静地靠在徐路栀怀里,乖顺至极,背部轻轻抽噎着,情绪激动之处,竟然潸然泪下。
徐路栀轻轻环抱住林倾月,刻意避开了林倾月背部的伤,不断地哄着:姐姐,没事了,姐姐,我在
她抬眼,目光里却盛了些怅然,视线往下落在手表上,上面清晰显示了林倾月的定位。
距离0米。
她还以为,再也看不见林倾月和她这么近的距离了。
徐路栀不是没去看过林倾月。
哪怕身上还有课题压力,在林倾月定位变为卫城的医院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买了机票。
她没有直接去见林倾月,而是和护士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下林倾月的情况。
在刑事中算轻伤,在实际上却伤的很重,以至于气血不足,整日昏睡。
林倾月一个人在医院里,没有人照顾,在病床上恹恹的模样,如同开败了的玫瑰花,让她看着心疼。
徐路栀买了人参,买了鸡,在酒店小火慢炖,一天三次地给林倾月送饭。
但她只是交给护士,然后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林倾月吃喝。
看着女人的面容一天天重新鲜亮起来。
林倾月一天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就连梦中也皱着眉头,几分惊恐的模样。
徐路栀到底还是心疼,趁着林倾月熟睡的时候,悄悄走到她病床旁边,将她揽入怀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怀里女人的呼吸逐渐匀称,面容也放松下来。
徐路栀也终于可以放下心。
她就这么在病床上坐了两个钟头,一直到林倾月倏忽惊醒,睡眼朦胧间,看见徐路栀坐在床头。
林倾月本能地伸手握住徐路栀的手腕,但却很快意识到什么,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在做梦呢。
徐路栀一定被瞒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
徐路栀轻轻吸了一口气,坐在原地不动。
有着美丽桃花眼的女人喃喃自语:嗯,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她不会再来了。
说完,林倾月抱紧了她,报复性地往她唇上吻去。
徐路栀没有动,任凭林倾月柔软的双唇落在自己唇间,凉凉的,咸咸的,是她泪珠的味道。
林倾月满足地又睡去,徐路栀知道,她过会儿只会把这当成一个梦。
她站在病房门口,回头望着女人安详的睡颜,自嘲地笑了笑。
林倾月根本不相信她,所以执意提了分手。
她一直担心林倾月出事,现在林倾月没事,她也该回去了。
如果姐姐心里还有她,那一定会来找她的。
如果不来徐路栀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双唇,恶劣地想着。
那不管天涯海角,她也要把姐姐抓起来,带回去。
她才没有林倾月那么知难而退,她很坏,很霸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林倾月是她的,也只准喜欢她一个人。
出了医院,徐路栀看见路边有一家纹身店,鬼使神差般,她走了进去。
负责纹身的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姐姐,她问徐路栀要什么样的。
徐路栀随着她看陈列的作品,最吸引她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情侣纹身。
只是姐姐一脸为难地跟她说:小妹妹,有很多在我店里纹身了的情侣,后来又分手了,只能后悔莫及,你确定吗?
徐路栀微笑道:没关系的,反正已经分了。
对面瞠目结舌:那那小妹妹你还真是长情啊。
徐路栀耸耸肩,自嘲地笑了笑。
她亲自画了图案,设计好的,和林倾月脖子上的月牙恰好能拼凑起来,又只是她名字里的字,不会太过显眼。
林倾月的月亮只有一半,她想给姐姐补上另一半。
纹的时候很疼,但并没有看见林倾月时候心疼。
徐路栀轻轻抚上脖颈后的形状,在脑海里一遍遍拼凑着图案,直到严丝合缝。
姐姐,这个世界太黑,月光没法照亮,我愿为你在前路种满栀子花,哪怕闭着眼睛,循着香气也不会迷路。
栀子花的尽头,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首都大学的计算机大楼很高,桂花树掩映下,少女和女人忘情地拥抱着,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