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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荆来的时候,我在抽第三根烟。
敲门声响起,我放下烟灰缸去开门,江荆站在门外,一身黑色羊绒大衣,带着冬夜微微的寒意。
我侧身,说:“进来吧。”
江荆沉默地跟进来,卧室里烟雾还未散尽,他皱皱眉,什么也没说。
我走到床边坐下,示意一旁的单人沙发:“坐吧。”
江荆坐下来,到底是没忍住,问:“为什么又抽这么多烟?”
我回答:“工作忙,压力大。”
说完我抬眼看他,问:“有什么话一定要见面说?”
江荆张了张口,跟电话里一样,哑然失声。
沉默着对视许久,我主动说:“我今天见了方意扬。”
他点头:“我知道。”
“他和我聊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想过你会需要看心理医生,对不起。”
“我没有。”江荆脱口而出,似乎有些急切地反驳,“我没有那么严重。不是你的错。”
他显然不那么有底气,说话时睫毛轻颤,目光微微闪躲。这样反倒让我确定,方意扬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理会江荆的否认,继续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你应该知道,不见面对你对我都好。”
“不是!”
江荆再一次否认,我等着他讲理由,他却好像说不出话来了。
我胸口闷闷的,下意识摸到旁边的烟盒,紧紧攥在手心。
江荆低下头,倔强地重复:“我没病,我不需要医生。我只是,我只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心里轰的一声。
“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敷衍和厌烦吗?那段时间,每次给你打电话,最多十分钟你就要挂断,我想和你开视频,你也总有各种理由拒绝。其实你只要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了就可以,但你偏不说,偏要让我等。”江荆抬起头,紧紧咬着牙,“折磨我好玩吗?最可笑的是,你都那样对我了,我还是控制不住想你。我想你想得要疯了,可是我不敢找你,我怕你讨厌我,怕你看不起我。我受够你的冷言冷语了,谈蕴。”
灯光映在他眼里,有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像是泪水。
“你现在心里在嘲笑我对吗?我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回来找你了。然后呢,你叫我滚,你说你不想再见我。”江荆唇角抽动,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的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我张了张口,“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却好像发不出声音。
灯光下,一颗泪水从江荆眼眶滑落,缓缓流过他脸颊。
“你又要说‘我们不合适’么?你又要说,分开对你对我都好,你又要说,求我放过你。”他很轻地笑了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想的究竟是我们不合适,还是你不爱我了?”
我喃喃:“不是……”
“可是我感觉到的就是,你不爱我了。不管我再找你多少次,你都不会再爱我了。”
“江荆,我不是……”
“那你还爱我吗?”
时间好像按下暂停,我望着江荆,哑然失声。
我还爱他吗?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分开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早已经用“不合适”三个字麻痹自己。我默认了我们永远不会再在一起,也就不需要再考虑爱不爱的问题。
我没有想过他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会像现在这样红着眼睛问我还爱不爱他。
长久的沉默中,江荆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苦涩的沙哑:“我就知道,再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他站起身,低垂着眼帘:“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放弃得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开口:“江荆……”
“我走了。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来打扰你。”
“不是,江荆。”
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起身,拉住他手臂。
视线交错,我从来没有见过江荆这样的表情,痛苦、隐忍、倔强、委屈……还有像潮水一样汹涌的悲伤和难过。
他说过那么多遍恨我,但这一刻,他眼里唯一没有的东西只有恨。
“还要,再说什么吗?”他低声问。
我垂下眼帘:“对不起。”
江荆笑了:“你对我,只有对不起三个字了么?”
我不知道。
有一些话在嘴边,我说不出口。
江荆低头,目光落在我抓他衣袖的右手。
我察觉他的意图,更用力地攥紧他手臂:“不要走。”
——我知道,如果今天让他走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不走,留下来做你见不得人的第三者么?在你寂寞的时候陪你上床,你不需要了就像条狗一样蹲在旁边等着?”江荆用自嘲的语气,笑容却只有苦涩,“你到底要怎么样,谈蕴?”
我摇摇头:“你不要走。”
他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地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听你的?”
“江荆……”
我抬起头,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江荆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失神,随后移开目光:“你又要骗我么?又要像五年前那样,哄着我等你,最后再把我一脚踢开么?”
“我不是,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你说对不起。”
我们两个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他固执地想听那句话,我口不对心,一团乱麻。
僵持很久,江荆眼里出现失败的沮丧和黯然:“是你叫我滚,又叫我别走。我和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有什么区别?”
我摇摇头,小心翼翼抱住他的腰:“别走。”
江荆的身子僵了僵,但没有拒绝。
他比我高一点,这样拥抱着,我的视线全部被他占据。我能感受到他的挣扎,然而最后,他还是微微垂眸,很轻地拥抱住我。
“谈蕴……”他轻声喃喃,“你要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该怎么办。
夜深了,江荆的体温渐渐变成我的体温。他抱着我,不动也不说话,仿佛想要就这样把我嵌入他的身体。
他今天应该不会走了。
我了解他的脾气,无论他生多大的气,只要我主动,拥抱或亲吻,他一定会原谅我。
这样做有点卑鄙。
倘若他有天回过神来,发现我对付他的手段如此容易,我想他一定会讨厌我。
“江荆。”我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问,“要做吗?”
江荆皱了皱眉,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但是明天我还有工作,如果要做的话……”
“不做。”他打断我,语气有些生硬。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