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我不懂得骗人吗？我不爱他，也说不出我爱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因为你而离家出走，又说你继续待在《xonline》他就肯回家，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路泉像是讨论天气一样冷漠淡然，道：「你爱他，他就会回家。」
祈洛希皱眉，刻意将目光挪向咖啡厅投影里的一群游鱼。在另一个国度的生物可真自由自在，毫无烦恼啊。
什么都不用想，跟着鱼首领拚命往前游就行了。
「……我不该骗人，更何况是我弟。」
「如果你不骗他，他搞不好几年也不肯回家喔。你说过……你弟还未成年吧。」
祈洛希抿着下唇：「……我考虑一下。」
「哟，所以你打算像傻瓜一样等你弟回心转意？就这么想继续在那游戏里等，等到天荒地老吗？希洛，你应该不喜欢那游戏，是被迫着玩吧？你还是儘快离开比较好。」
这分明是赶他走，以后别再见面。
好端端的网聚应该很开心，黄昏道别时还会说句「明天游戏里见」吧？一直叫他骗弟弟，然后快点走，算是什么意思？
胸口突然冒出了一隻烈火红的蛮牛，祈洛希按捺着颤抖的情绪，看向水蓝色的海洋墙壁，挤出微笑：
「嗯，对，我不喜欢《xonline》。不过，看见你，我就会很开心，我想跟你一起做更多剧本，所以我不介意玩下去。弟弟回家了，我也会继续玩，因为你在。」
在这句话完结的瞬间，路泉呼吸一窒，双眼死瞪着脚下的地砖，光亮如镜的平面反射出他那略带忧郁的目光。
黑发的少年站起来，语气僵硬。
「今日到此为止吧。」
祈洛希茫然转过脸来，焦急地抓住他的手：「为什么？我、我说错什么吗？」
路泉俯视他们双交的部位，毫不留情地甩开对方的手，背着他说：「聊也聊过了，饭也吃过了，你还想干什么？」
祈洛希停留在原地，拳头渐渐握紧。
「你……讨厌我吗？」
「不是，你想太多。」路泉扣着他薄薄的棕色围巾，扫视咖啡厅内好奇的人们：「你把耳朵凑过来。」
「呃？」
路泉以沉默代替了催促，祈洛希只好乖乖垂头，让右耳来到路泉的嘴边。
「我不会爱你。」
类似的话，曾几何时印进脑海；如今在现实中再次播放。
或许有了游戏里的经验，祈洛希很快就平復了心情，对前方伸手可及的路泉说：「你不爱我，跟我们的网聚没关係吧？跟我玩不玩游戏也没关係。」
没错。爱也罢，不爱也没关係，祈洛希想得清楚透彻。
只要路泉仍不否定「朋友」这层关係，他永远可以用「朋友」这绳子跟路泉连结在一起，谁都不能中断。
见路泉语塞，祈洛希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得意地补充：「因为你不爱我，我不该缠着你不放，我更没有义务帮你付午餐钱，对吧？」
这句话终于让黑发少年彻底败阵，坐回原位，乖乖掏银包。
祈洛希乘胜追击，向服务生招手：「那个，给我们两杯花果茶。」
新的饮品很快送到路泉面前，已经握在手中的钱包悬在空中，一时之间又走不了。他没好气地绕起手，大口大口地喝茶。
祈洛希刻意不喝，打算一阵子再强塞路泉喝，拖长时间。
「嗯，聊些你想听的事情吧，聊聊《xonline》……」祈洛希靠在椅背上，搔搔脸颊：「那个，我们来组游戏的暗号，好不好？」
路泉双眉一拧：「暗号？」
「是啊，在游戏里互通讯息。」
「用短讯就可以吧。」
「可是，我担心gm会偷看短讯。」想起那个gm杜蕾斯，他强烈认为《xonline》的个人私隐保障很糟，「况且用暗号很方便吧？在剧本里无法传短讯，我可以留个加密字条给你，只有你能解开。」
「要传私密讯息，用即时通更直接。」
「下线需要调适时间吧？」
路泉摸着下巴思考，好不容易才点头认同。
《xonline》设有防干扰机制，玩家无法在游戏时接收游戏外的讯息、电邮通知。想查看讯息？那就得离开游戏了。
虚拟网络世界的运作模式是利用高科技產品刺激人体感官。基于安全，网络安全协会制定了一连串安全守则，其中一项正是调适程序。
用户在离线或切换网域时必须经过调适程序，这至少要花费几分鐘时间。为了看讯息、寻找攻略而特地离开游戏几分鐘，确实很烦人。
在游戏里用暗号通讯倒不是麻烦事。
得到路泉的首肯，祈洛希打开共用萤幕，写下「xonline」七个英文字母，说：「我们用维吉尼亚加密法，这个做密钥，可以吗？」
听到专业名词，路泉眨了眨眼，示意他解释下去。
祈洛希说：「这是一种古典的加密方法，是利用不断重复密钥来达到加密的效果……嗯，路泉，你看这一句。」
指尖一挥，纯白色画面出现了难以理解的外星文字：
vchlzrgrhr
路泉敲敲下唇：「……这是哪国文字？」
「猜不到吗？那么，来这个吧。」
祈洛希又写出另一串字，看那不加思索的写字速度，很难不让人认为是随便乱写的。
这依然是路泉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ccepdrvcfvpvqw
「说清楚吧。这到底是什么？」
平常是作为游戏高手的清遥指导他，这次祈洛希难得置身高处，自然乐得不可开支。他快速写下第一句vchlzrgrhr的原文：youarecute。
「路泉，这是我的真心话，youarecute。」祈洛希笑得极为灿烂。
路泉眉毛轻抖，冷静地兜回正题：「我不明白。」
「密钥是xonline，加加减减换算就行了。」
「别浪费时间。解释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暗号？」
「呃、对不起，先换个简单的例子吧？如果密钥是a、b、c，对应成数字，就是0、1、2……」
如果原文是「cat」，这三个英文字母会经过c+a(0)=c、a+b(1)=b、t+c(2)=v这层加密程序，从而得出「cbv」的加密文字。这种古典加密法非常简单，只要原文讯息短，密钥长，就难以被破解。
眼见路泉恍然大悟的神情，祈洛希指着第二行ccepdrvcfvpvqw，兴奋得睁圆了蓝眼睛：「这个呢？你看得出吧？」
路泉在心里算了算，密钥是xonline，加密后的英文字是ccepdrvcfvpvqw，因此要进行减数……他无奈地叹气：「算了，直接说吧，我不想慢慢玩算术游戏呢。」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了加密算法和密钥，一眼就会看出答案……」
「谁能一眼看得出？」
「这只是加减算术题，为什么看不出来？」
祈洛希轻松地指着第二行，在「ccepdrvcfvpvqw」这串神秘字母中快速念诵：「f、o、r、e、v、e、r、f、r、i、e、n、d、s。啊，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他写出对应的答案，笔停后，又怕伙伴看不懂，如疾风般快速列出每隻英文字的算式，再提出其他例子。路泉端详了一阵子，发现祈洛希不但擅长枪法，数字计算还快得离谱，似乎想也不用想就能算出答案。他小时候上过速算班吗？
最后，祈洛希把萤幕移到路泉面前，认真地说：「这一句的原文，你试试看能不能推敲出来。」
qctpbuio。短短八个字，但看上去真是毫无头绪。
「……没有比较简单的暗号方法吗？」
「这已经很简单了，再简单的很容易被破解。」
看来祈洛希对密码学颇有研究，路泉也不再多问，慢吞吞地对每个字母进行运算。
旁观的祈洛希喃喃道：「好慢……」
「是你快得不像话。」
路泉丝毫没有被打击到，黑眸子专注地落在不成文字的加密串上。相比起祈洛希，他的速度也许跟蜗牛没有区别，但是以正常人的角度看来，他瞄一瞄字母及数字列表就能推算出原来字母，思路已相当敏捷。
一会儿后，路泉终于把原文翻译出来：together。
「这也是你的真心话？」
「是。」祈洛希凝视路泉，一字一句作出宣告：「我希望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无论弟弟回不回家，我有没有玩下去，我仍然是你的朋友。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路泉看着萤幕，几句解密后的文字简单齐整地排列在眼前，黑字与白纸的色彩对比，霎时间让他觉得刺眼。
「……呃，路泉？你有听吗？」
他轻轻叹息，垂下头，视野越过餐桌的下方，盯向两人差点儿相碰的鞋子。
「嗯，你的心底话，我全都听到。」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