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得干净利落。
“北非蛋都这么好吃么?”艾利克吃完一盘,仍有些意犹未尽。
“这我不能保证。”萨尔迎着晨光,享受着今日的第一餐。哪怕只看他的表情,都会觉得食物美味了几分。“顶好的番茄和人一样,需要足够的阳光和凉爽的夜晚,也不能为了运输方便而提前采摘,味道才足够浓郁沙软,而不只是红得漂亮个头大。这样的番茄,炖汤或者和鱼一起也很有滋味。”
“原来是这样。”艾利克听得新奇。虽然家中总有大厨打点好一切,从不需要他了解那些高档原料。因此用餐和食材之间,总存在着一种被忽略的隔阂。但从萨尔口中讲出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饱含阳光的“番茄味”,甚至能想象出萨尔一早拨开枝叶,伸手挑拣采摘的样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倒也没有那么复杂。”萨尔有些不好意思。“大自然是最诚实的,食材讲究的就是新鲜,我想,你们做新闻的也一样。”
吃过饭,艾利克想起正事,好说歹说也没能从萨尔口中挖出什么实质性信息。
“哦,我是跟着人群一起跑出来的。但是你知道,我们这一行最害怕和旅游警察打交道。当时城区都戒严了,到处有巡逻,我也不敢乱动。”真假混编是萨尔的老本行,他讲得绘声绘色。“那场面大得吓人!一直等他们都收工,我才敢回来。”
“你什么都没看到?”艾利克有些遗憾。“那昨天你怎么在……在Y的船上?”
想起那道视线,艾利克仍然觉得不适。
“朋友介绍的。”萨尔含混地说。其实严格来说也没有错,尤里安人虽然古怪,但在萨尔朴素的价值观中,有了金钱关系就是朋友。“去挣点外快。”
“……”艾利克耸耸肩。也许人不可能走运两次。“这么说,以后你还会去Y那边干活?或许可以帮我留意一下……”
“不了不了。”萨尔心有余悸。他现在觉得手机都烫手。昨晚他睡醒,尤里安已经不在房间,还是那个板正的秘书将他送出来,顺便给他派发了丰厚的小费。“那家伙真不好伺候。我再也不去了。”
仔细想来,尤里安从未直接给他发过钱。总是假借他人之手。
这就到了艾利克擅长的话题。“当然。那家伙简直是一个恶魔。明明看起来作恶多端,又抓不住任何把柄。”
恶魔的恐怖之处并不在于危险或冷酷,而是人人都知道明知他是恶魔,还忍不住和他交易。
萨尔沉默了一下。每个人对尤里安的描述都不尽相同。萨尔对人性善恶并没有什么要求,他的要求只有别欠钱。至于尤里安,他只有一个困惑。
“话说,那个Y,身边经常死人么?”
“那当然。”艾利克试着喝了一口刚煮好的咖啡,苦得皱眉。上帝啊,这简直是一杯泥浆。“要是他床下铺着白骨,都不会觉得奇怪。”
萨尔想起第一夜那个人在河边的提问。好像生命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执着于彼岸世界的相见。
每次看向自己,都好像隔着滔滔的冥河水。
“那他身边……比如说,会不会有那种,亲近的人去世了,让他很遗憾?”萨尔不禁问道。
艾利克一怔,他很难想象那种没有人性的家伙,会对人存有“亲近”或“遗憾”的概念。“我想不出。根据资料,他很早就独立在组织生活了。倒是早年收养他的家庭里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后来没多久就去世了,相传也是他的杰作呢。”
周末愉快!加更~
老萨:我有一个朋友……
老尤:磨牙。jpg
第08章 偷袭
周末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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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安,尤里安!来游泳吧!今天太热了。别看书了。】
***
艾利克不明白萨尔为什么会那样问,但还是交代线人去调查。
他昨天联系过警署,调动了一番关系才获得随行调查的机会。在过去他或许不屑于此,但对付Y这种人,他已经不再抱有天真的幻想。如果不拼上所有的手段,恐怕就是粉身碎骨。
大约在嘈杂的警卫等待了四十分钟,门口长长的芭蕉叶晃动热风,他的目标姗姗来迟。警长一路陪着笑脸,极尽谄媚地走了一遍形式。茶仍然冒着热汽,Y便打算离去。
艾利克立刻上前。“先生,关于这个案件还有一些疑点需要调查,请您配合。”
艾利克面色不变,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也捏着袖管。换作以往,Y根本不会把艾利克或者这种询问放在眼里。但听到他的声音,那位贵人竟然特意放慢脚步。
漆黑的视线仿佛刀刃一样擦过金发的艾利克,他简直想摸摸鼻梁看是否出血。
“哦,正义的使者。”冰冷讥诮的声音响起,仿佛毒蛇正在吐信。“您光临宝地,又想知道什么呢?”
Y的身形相当修长,鬓发下垂,给人一种有形的压迫感,此时还释放出明显的敌意。一时间所有的注意都汇聚在他们身上。艾利克来不及思考Y对自己态度的微妙转变和缘由,上前一步。
“袭击发生的那一天,您是如何离开神庙的,当晚又在哪里?”他鼓足勇气,一口气问了出来。“很遗憾,笔录里缺乏这一段的记录。”旁边的胖警长左看右看,然后擦拭起了额头的冷汗。
Y轻轻挑起长眉,带着黑手套的手微微弹了弹袖口,好像他一尘不染的外装上停留了什么灰尘。“真是个好问题。记者先生。”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尖峭的下颌贴着偏长的发梢,像两片漆黑锋利的匕首。“那是我的个人隐私,并没有告诉您的兴趣。”
他的拒绝里有一种非常坚硬的驱逐,和对领地的捍卫。
“但是Y先生,这涉及到案件的推理……”
“哦,是吗?”Y玩味地轻笑一声。“多么纯正的正义感啊,真是令人感动。”他语调流转,却十分冰冷。“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一切的感觉,合理化的傲慢,是不是非常爽快?随时随地展示你至高无上的理想,将普通人踩在脚下鄙视,是不是让你觉得勇敢极了?哦对,还有这片让你觉得贫穷,落后的土地,你一边觉得降尊纡贵,一边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而难以自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和那些纨绔子弟很不一样,并且为之自豪?其实你们本质都是一样地追求虚伪。而你甚至不敢承认自己是个寄生虫。回家乖乖做一个金色的木偶,不好吗?”
艾利克被问得六神无主。
他的嘴唇苍白地哆嗦着。这是他人生中听过最赤裸裸的恶意诋毁,将他单薄生命中所有具有光辉的东西,都打进了污泥里。短短几句话,就剥去了他所有的体面和尊严,赤裸裸地展示自己都未能发觉的原罪。
那些言语就像淬了毒的匕首,刺进他被周密呵护的心胸。更可怕的是,在心底他知道,Y说的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