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olas侧躺在他身侧,双目紧闭,浅红眼角的泪痕未完全散尽。白皙肌肤上布满指印,大腿里还夹着干涸的白斑。精疲力尽的Omega呼吸均匀,睡得正沉,一头散发乱如鸡窝。罗伊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伸手将Nicolas揽进怀里,吸了一口清淡的苦香,闭上眼睛想再睡个回笼觉。
等等。他猛地睁开眼睛。现在是星期几?
从进门起他就再也没见过太阳。这座城市的治安不像它的街道那么光鲜亮丽。若是几日夜不归宿,埃洛特他们一定急疯了。罗伊立刻爬起床,从一团狼藉里摸索不知掉到哪里去的手机。
别睡梦中的Nicolas忽然抓住他手腕。
他闭眼睡着时温柔如天使,开口却是见谁咬谁的烈猫。即使无意识,他仍然恐惧分离。罗伊心头一软,俯身微微拢住他肩膀。
肢体触碰惊动了Nicolas。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抬头望向罗伊。风调和酒香,他闻起来像米奇给的那杯干马天尼,火辣的冰凉。
他盯着罗伊,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片刻后垂下目光。你还没走?
你刚才让我不要走,罗伊拇指拭去他眼角余泪,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他的体力也所剩无几,肚子饿得直叫了。
你该回去了。Nicolas拉上被子遮住身体,我可以自己搞定,没必要为我耽误这么多时间。
嘿,连这点事都不做,罗伊不满,还有什么脸说我是你的Alpha?
别得意忘形,小子。你没有标记我。Omega疲倦地闭上眼睛,嘴角却带着笑,连发情期陪护假都没资格请,你的期末成绩很危险。
正式结合后的伴侣能够拥有一些社会福利,罗伊当然不在此例。还在为学业头疼的大男孩一下蔫了气势,自暴自弃地继续找起手机。他已经把Nico当成自己未来的Omega了,但Nico还不完全这么想。对Nico来说,恋爱和永久结合无必然联系,这是文化差异。
果然还是不说话时可爱。罗伊终于从床底捡到被摔磕一个角的手机。令他意外的是没有想象中的来电轰炸。他在这里过了昏天黑地的三日,除了一些垃圾短信,就只有埃洛特和杰西各自几条,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于几乎为零的社交生活。
[信息]Eilot:你去哪儿了?
[信息]Eilot:我们要饿死了SOS冰箱里的剩菜都没了
[信息]Eilot:我 们 需 要 食 物
[信息]Eilot:恭喜兄弟 下周见 记得回来叫我爸爸
这是怎么回事?罗伊一脸茫然。
[信息]Jesse:是你们新买的路由器吗?公寓没其他人,所以我先签收了。
[信息]Jesee:我这几天都睡在学院,做饭不用考虑我。
[信息]Jesee:你在哪里?看到速回,拜托。
[信息]Jesee:埃洛特把Mesh组网装好了,现在公寓不会有网络死角问题。我们在每个人的房间都测试了,非常流畅。他用你在旧路由器上的信息定位了你的手机,说你肯定没事。但愿他不要辜负他的GPA。
[信息]Jesee:他是不是也能跟踪我?
罗伊摸着下巴。没有让两人心急火燎是好事,但朋友们对自己也太放心了。虽然知道埃洛特监视是出于紧急情况,他正想回去逞威风就被揭了老底,感觉十分不爽。
我猜你要回去了。Nicolas侧枕着枕头,只睁开一只眼睛瞥他表情变化,走吧,我说了我没事。
可是我想再陪你一会儿。罗伊放下手机,等我回去,他们肯定像苍蝇一样不停问你。
Nicolas轻笑。他很愉快,即使本人不会承认。谁和你住一起?
埃洛特,你见过的那位,C大计算机系。另一个是杰西,化学系的书呆子。埃洛特付的租金比例更高,因为我负责给他们做饭,杰西处理其他生活琐事,像把衣服搬去洗衣房或者打扫屋子。罗伊躺回床上陪他聊天,我们搭档合作。
美好的友谊。Nicolas评价,不像我。
罗伊来了兴趣,你以前有室友吗?
Nicolas点头,但我总是把每段关系都搞砸,后来只能一个人住。他苦笑一声,你第一次来这里时,应该很难相信我以前是个洁癖。
罗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我有很多毛病。我喜欢挑刺,锱铢必较,而且每次关键时刻都会迟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连朋友都没有。
这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罗伊发动了全部的脑细胞。因为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他脱口而出,你试图把自己塑造成电影反派,却狠不下心做更毒的事。我觉得很可爱。像弓起身子以为自己是猛虎的猫,扑上来挠脸却打翻了牛奶杯。
不准说那个词!Nicolas抓住被子蒙住头藏起来,脚却漏在外面。罗伊双手握住踝骨,任惊慌的Omega在掌心里踢打扑腾。
冰箱里已经没有东西了,而且我要给埃洛特他们做顿大餐赔礼道歉。如果你不介意,罗伊问,能不能赏脸光顾一次我们的公寓?
在被子里挣扎的Omega没有回答,罗伊干脆从下面钻进黑洞。一阵乱七八糟的惊叫后,阴影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求饶和喘息。
罗伊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Nicolas仍然没有决定好要用哪支唇膏。他完全可以理解Nico的朋友们为什么会抱怨。他不想为这事生气,但Nico的行为很奇怪。从烂醉状态清醒后,Omega开始对自己的外貌有近乎偏执的追求,即使只是一趟普通的出门,他也会为周围人的目光惴惴不安许久。他已经很漂亮了只要不花上一个小时化妆,再用围巾把脸裹起来。
他仍然没有走出安德烈的阴影,潜意识里坚信是因为自己装点还不够用心才会被抛弃。粉底像蛋糕奶油上的糖霜,总觉得不够越洒越多,最终弄巧成拙。太浅淡,太浓重,太干燥,太油腻。苍白的嘴唇被抹上不同色彩,却又被用力擦去,变成一滩水浸的狼藉。
够了。
罗伊忽然抓住他手腕,食指随便点在其中一支上。就这个吧。
被突然打断,Nicolas吓了一跳。抱歉,他意识到不对,我肯定耽误太久了
不是。你知道我不懂这些,镜子里的罗伊摇头,你每个都试了一遍,我看这个最顺眼。好不容易收拾的房间,又让他想弄乱。
兰汀7号?它看起来像透光的红酒。Nicolas抽出那一管银铁,会不会太过时?
涂上看看,如果你觉得不适合,罗伊双手撑着椅背,我帮你喝掉。
理解他的话,Omega脖颈浮上一片淡淡的粉红。算了,他拧开膏管,就它。
虽然埃洛特和杰西大发慈悲,原谅了他的缺席,但罗伊明白自己欠了个人情。他推着购物车走在热闹的大型超市里,年关将近,学院即将放假,家家户户的人们要准备一顿红绿盛宴。海滨城市终年难得落雪,裹着厚厚冬装让Nicolas得以放松神经,大衣袖管里的皮质手套悄悄扣着他指尖。
你知道我们公寓都是留学生。罗伊取下货架上的小瓶朗姆酒,如果你介意,我单独为你做一份吃的。
没关系,我们过节也会撕同一只火鸡。Nicolas摇头,我以前学了很多有关你们的事他忽然噤声。罗伊知道他想起了安德烈。
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会冷落你。罗伊不与他为难,你圣诞节有安排吗?